惠民署与外界的消息完全中断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夜降临了。
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夜璃歌耳听自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感觉像是回到牧城之下,那一场鲜血四溅的厮杀之中。
不过这一回,还有希望吗?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
安阳涪顼疾步如飞,直冲至宫门处,两行禁军从旁侧里闪出,手执长戟,“唰”地将他拦住。
“让开!”男子一声疾吼。
“顼儿!”董太后威严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安阳涪顼身形挺立如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顼儿!”再也顾不得太后的尊隆,董太后冲上前去,扯住他的胳膊,“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出宫!”安阳涪顼双眸赤红,毫不犹豫地道。
“你若想出宫,可以!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董太后转到他面前,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母后!”安阳涪顼忽然曲膝跪下,眼中含着不尽的哀求,“璃歌她有危险……我不能呆在这儿……”
董太后呼吸一滞:“你怎么知道她有危险?或许她现在好得很!”
“我不知道!”安阳涪顼捂着胸口,满脸痛楚,“她一定在惠民署,炎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以她的个性,一定不会置身事外……夜府也没有消息……我真的不放心……”
“你是皇帝!”董太后目光犀锐,没有一丝退让,“好好呆在宫中,才是你应该做的!”
“不,”安阳涪顼的眼神蓦地变得执烈起来,“倘若歌儿死了,孩儿,孩儿也不要活下去!”
“你疯了?”董太后“啪”地一个耳光甩到他脸上,“你发疯了?”
“我是发疯了!”安阳涪顼蓦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或许很早以前就发疯了——只是强压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早就说过,不管她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我只要她好好地活着!母后你明白吗?”
董太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母后,让我走吧。”男子眼中含着不尽的痛楚,“与其在这里生不如死,还不如让我陪着她。”
刹那软弱之后,董太后再次变得果决,凤袖一挥:“来人!”
禁军们围了上来。
“送皇上回德昭宫,看守住各道宫门!”
“是!”
“母后!”安阳涪顼被禁军们推着往后走,嗓音无限凄切,“母后……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董太后转开脸畔,没有人看见,两行泪水潸然而下,濡-湿她的面孔——作为一个母亲,如果要她在安阳涪顼与夜璃歌之间选择,她永远要保护的,都是自己的儿子。
至于夜璃歌……或许死了,比活着的好。
……
“毒疫?”
当那两个字从火狼口中道出时,傅沧泓浑身的血液刹那冰凉。
紧紧地盯着皇帝的面孔,火狼屏声静气。
很长一段时间,傅沧泓都没有说话,大殿里一片死寂。
火狼震惊地看见,两滴晶莹的泪水,从皇帝眼角滚落,啪嗒掉在桌面上。
哭了。
他竟然就那样哭了。
毫无顾忌,像个孩子一样。
火狼心中忽然阵阵发紧——他跟从傅沧泓二十多年,还从不曾见过,他掉一滴眼泪。
撑着桌面,皇帝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外走,火狼赶紧提步跟上,看着他满脸茫然地走进浓密的树丛中,看着他脚步蹒跚背影萧索……
不是第一次了。
心痛到麻木,痛到失去知觉——夜璃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一柄锋利的刃,刺得他的心汩汩流出血来。
每每想到或许转身之后再也看不见,就会觉得生不如死。
可是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