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沧泓二话不说,再次缓缓举起剑来,就在他准备劈下时,一阵悠缓的箫声,忽然从苍寒夜色深处传来。
他的手臂凝在了半空。
两行橙色的灯笼,缓缓从空中飘过来,下方一辆奇特的车,自行走动着,前端立了个华服男子,手持长箫,眉宇静然。
傅沧泓满心的戾气,离奇地消退下去。
“北皇,别来无恙?”一曲罢,男子端然而立,持箫冲傅沧泓当胸一抱拳。
“杨之奇?”傅沧泓嗓音冷极。
“正是。”
“你来做什么?”
“助北皇一臂之力。”
“送粮饷?”
“不是。”杨之奇薄唇微微上扬,极缓极慢地吐出两个字来,“破——阵——”
傅沧泓双眸寂黯,浑身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凛冽,而杨之奇却只是站着,任他打量,仿佛没有丝毫杀伤力。
“我不需要你帮助。”良久,傅沧泓冷冷扔出一句话来——他此刻虽然身处“绝境”,却也清楚,面前这人绝非善类,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回收报酬”的。
“不,”杨之奇竖起一根指头,在眼前晃了晃,“北皇很需要,因为——三日之后,便是夜璃歌的,大婚之期……”
是天塌了吗?地陷了吗?还是整个世界都灰飞烟灭了?
傅沧泓眼前一片金星乱冒,什么杨之奇,什么江山,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股子锥心刺骨的痛,那么真实,那么强烈,好似一柄寒光闪烁的长矛,彻底洞穿他的身体……
注视着他的面色,杨之奇一直没有吭声。
风,很冷,从他们之间飒飒地吹过,卷起些沙砾子,裹入他们的眼皮。
“怎么破?”终于,傅沧泓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丝阴冷。
“把一切,都交给我——当我撕开阵口的刹那,你带人直奔炎京,唯有如此,才能阻止夜璃歌。”
傅沧泓再次沉默——这对他而言,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明知道这男人不怀好心,他,要和他合作吗?
“让我再考虑考虑。”
杨之奇也没有催促,只是冲他一抱拳:“北皇若是思虑周详了,只需要在营前点燃三堆篝火,到时我自会前往相助。”
“一言为定。”
拨转马头,傅沧泓返回营中,一路之上,他都非常沉默,那种疯狂的情绪已经淡了下去,内心世界再次恢复一贯的理智。
还未到营地前,一道人影迎了上来:“皇上。”
傅沧泓“嗯”了一声,翻身跳下马背,将缰绳扔给他,然后走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他要想想,要好好想想。
这个夜晚,对这个男人而言,是痛苦而艰难的——他深知自己的决断,影响的不仅仅是他们这场感情的终局,更有可能,是整个天承大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感情,与理智,在作着生与死的搏杀。
这种外人看不见的搏杀,其实,是最损耗心智,最损耗精力的。
如果那个女人不是夜璃歌,他早就放弃了。
正因为那个女人是夜璃歌,所以才让他如此难以割舍。
天边,再一次浮起玫瑰的颜色,远处起伏的山峦慢慢显形。
他站了起来,转身一步步走向彤星城的方向。
很多人望见那个男人,一身凝重冰寒的气息,深邃的眼眸中敛藏着隐形的闪电。
终于,他走到高高的城楼之下,仰起头来:“朕,要见夜司空。”
不多时,夜天诤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我们谈谈。”傅沧泓面色沉稳,浑身散发着一股凛人的气势。
“好。”夜天诤也不疑有他,旋身下了城楼。
“走。”傅沧泓瞥了他一眼,运足轻功,身子已经飘飘地朝北面而去,夜天诤大袖飘飘,随于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