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宏都到恒州,约摸四百余里,一行人离开傅今铖的控制范围后,立即改为骑马,直奔恒州。
正如傅沧泓所料,城外果然已是大军压阵,将个恒州城城楼围得密不透风。
伏在半人高的篙草里,夜璃歌压低嗓音问:“知道是哪里的兵吗?”
“华北道东台大营的。”
“领军者是谁?”
“继威将军吴铠。”
“你与他可有交情?”
“只在朝堂上见过几次,并不相熟。”
“他素日喜好什么?”
“兵书。”
“行了。”夜璃歌点头,“你在这儿等着。”
“你去哪里?”见她探出半个身子,傅沧泓伸臂将她摁住。
“当然是直探中军帅帐,说服吴铠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傅沧泓捏住她的手掌,满眸不赞同,“此举太险,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夜璃歌定定地瞅着他,“我不是你,我是璃国太子妃,想来那吴铠,还没有胆子为难我,况且,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
“《兵道》。”
“《兵道》?”傅沧泓眸光一跳,“难道是——”
“不错,是我师傅原平公一生心血之作。”
“可是,可是——”
“你听我说,沧泓,此刻事态紧急,不能再耽搁了,若等傅今铖下令攻城,恒州将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控制住整个局势,只要说动吴铠,眼前这数万大军就是你的了,到那时,你再入城,调集你的所有力量,固守恒州,打出‘除暴君,安天下’的旗号,那些走投无路的傅姓亲王,必定纷纷前来投靠,只要聚集足够的资本,完全足以与傅今铖一拼!唯有如此,你才能为自己,为北宏,赢得一线生机!”
傅沧泓呆呆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立于淡薄天光中的女子。
到这时,他方才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她。
也才恍然省悟,为什么夜天诤、安阳烈钧,包括董皇后,都非要她做太子妃。
因为她,实在太可怕。
若她争天下,无有不成。
她只是不争而已,若争,天下间罕逢敌手。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沉默地看着她离去,沉默地看着她纤细却笔直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依然匍匐在地面,傅沧泓无声地捏紧了十指,心中复杂难言。
甚至跳荡着丝丝惶恐。
他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始终有一种强大的无力之感。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不知道她下一步,又会有什么惊人的举动。
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很不安很不安。
帅帐之中。
吴铠阖目而坐。
四十六岁的年纪,驰骋沙场多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干将。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用点滴军功,日复一日累积起来的,所以,他很自负,甚至是自傲。
原本,他正在边城与北蕃作战,不想皇帝一道圣旨,硬生生将他召回,来围剿恒州城,他人虽来了,心里却窝着火。
对于皇帝本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不说荒芜朝政,就最喜欢玩弄权术,驾御群臣,无论对谁,都没有信任感,尤其是带兵的将领,基本是两年一换,如此一来,任他满腹韬略,却依然难有大的作为。
身为一名武将,吴铠觉得,自己最光辉的梦想就是保家卫国,开疆辟土,将毕身所学,献给这片辽阔的大地,无奈皇帝似乎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不管他如何上奏表明自己的忠诚,却始终拿不到那份该属于他的权利。
慢慢地,吴铠也看透了,皇帝就是把他当一条狗,养在那里,需要的时候,就把他放出来咬两口,不要的时候,就扔在一旁,不管不问。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大丈夫,他着实满心窝火,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人家是皇帝,要你往东,你就得往东,要你往西,你就得往西,要不怎么着?你还敢造反不成?
“将军——”一道清清冷冷的声线,蓦地传入耳中。
吴铠浑身一震,倏地抬头,目如电闪,朝前方望去。
那女子容颜绝魅,一身黑色绸衣,裹出玲珑身段,无限娇柔。
一言不发,吴铠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早闻吴将军大智大勇,山崩于前不变色,海啸于后不动心,人如其名也。”
吴铠面无表情。
“善战者,动于九天之上,善隐者,伏于九幽之下。”
轻轻地,夜璃歌吐出两句话来。
浑身蓦地一震,吴铠唰地弹起,几步走到夜璃歌面前,定定地逼视着她:“说下去!”
夜璃歌却微微地笑了:“将军,何必着急呢?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就算深谙兵道,又如何?无明主之师,将难作,无固志之勇,帅何为?”
深寒眼眸中冽光烨烨,吴铠定定地看着她——眼前这女子,娇娇弱弱,如水边扶柳,可是骨子里的刚毅,却胜天下无数男儿。
轻轻转了转眼珠,他已经大致猜出来人身份:“夜璃歌?”
唇边笑漪更加明亮:“想不到,我夜璃歌的名头,竟然远扬如斯。”
“九天飞凤,名不虚传。”
“将军且看——”手心一翻,夜璃歌掌中已多出样白玉雕琢的物事。
“兵符?”吴铠神情陡变。
“是。”夜璃歌收笑,面色一正,“有此物在手,将军还犹豫吗?”
往后退了一步,吴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