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4-26
很久以后傅沧泓方才慢慢近前,俯下身子,想要触碰她的脸。
夜璃歌抬起下颔,很冷很冷地看了他一眼,真的很冷。
傅沧泓的心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火辣辣地痛。
“就这样吧,傅沧泓,”夜璃歌抬头,望了眼苍蓝的天空,“你回你的北宏,我会一直守在这儿,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傅沧泓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良久的沉默后,他转过头,一步步朝外走。
“皇上。”火狼迎上前来,傅沧泓却像毫无知觉一般,从他面前飘然而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外边,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喊声。
立在高高的石阶上,傅沧泓厉眸扫过一张张士兵的脸,忽然发疯般冲下石阶,拎起一个士兵的胸襟,恶狠狠地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那士兵眼里闪过丝惊恐:“皇,皇上……”
“是不是你做的?”傅沧泓的情绪却完全失控,整个人就像座正在猛烈喷发的活火山。
“皇上……”火狼走上前来,拉住他的胳膊,“皇上,您冷静冷静。”
“冷静?”傅沧泓转头,朝他寒凉一笑——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够冷静?
“纵然你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呢?”火狼始终保持着理智,“倘若皇上真想挽回,就该找出那个藏在幕后的人,将其除之而后快。”
“对,对,”傅沧泓点头,心中怒火稍退,他回首朝宫门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把炎京城中最可信的暗人全调到这里来,好好地……守护她,不要再出任何事。”
“是,皇上。”
天光一点点黯淡,夜璃歌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母亲身边,张臂抱住她已经冰凉的躯体,眼中热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
从小到大,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二十多年的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真情相倚,到如今,悉数零落成灰。
在这一刻,她忽然生出股被全世界抛弃的悲凉感。
璃国毁了。
夜府毁了。
她,是谁?
“夜璃歌,”冷寒的嗓音从后方传来,“你后悔了么?”
这一刻的夜璃歌,全然没有素日的清冷与坚强,只是抱着夏紫痕的身体不停地流泪,仿佛这世间一切荣枯,都跟她再没有了半丝联系。
“看起来,真是心冷如灰,对这漫漫红尘,再无半点眷恋啊。既然如此,我指点你一个去处吧。”对方说着,摊开掌心,在夜璃歌眼前晃了晃。
像中了魔一般,夜璃歌放开夏紫痕,转身脚步僵凝地朝外走去。
“夫人?”两道黑影错身一闪,拦住她的去路。
抬起头来,夜璃歌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那股从骨头缝里发出来的寒意,慑得两名暗人齐齐一噤,就趁这么会儿功夫,夜璃歌从他们俩中间穿过,飘飘缈缈地走了出去。
“你跟着夫人,我去报告皇上。”内中一名暗人道,然后转头迅疾往雪澜殿的方向而去。
夜璃歌走得很慢,眼前的景象像浮光掠影般晃过,却丝毫引不起她的注意。
空中焦糊的气息未尽,四周散落着断垣残壁,偶尔露出一两截断肢,看上去格外凄伤。
引凰台。
立在薄暮余光中,夜璃歌抬起头来,斜阳淡紫色的金晖抹在汉白玉柱上,使得其上蟠龙飞凤的浮雕更加鲜明而动人。
她忽然想起数年以前那个黄昏,她一时意动,来此一游,登台曼舞,不想真的引来凤凰,在整个炎京城中引为佳谈,九天飞凤的名头由是响彻天下。
那个时候,她不曾想过自己的未来,只是洒意地活着,活得那样不羁而快活——因为她是璃国司空大人的女儿,所以,从小得到的,就比旁人更多。
但她与别的闺秀有所不同,从来不是很在意身边唾手而得的富贵荣华,想要的,却是游走天下的人生。
开明的夜天诤依从了她,从来不加以阻拦,任她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遇上他的那一刻,被彻底颠覆——不都说情之一字,是这天下最甜美的么?为什么她所尝到的,却尽是痛苦?以至于失去所有?
傅沧泓,这段感情,已经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也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
踏着石阶,夜璃歌一步步朝最高层走去。
迎着漫天霞光,她举起了衣袖,唇边绽出恍惚的笑容,身影曼转,宛若一朵盛绽的琼花。
“啾啾——啾啾——”长空一阵清鸣,真有一凤一凰相逐而来,夜璃歌脚尖点地,身影腾向空中,似要逐那神鸟而去。
“璃歌——”一声缠绵悱恻的唤声忽然传来,男子身影疾似流光,冲上高台,一把将她抱住:“你去哪里?”
夜璃歌充耳不闻,只是盯着那两只神鸟,仿佛魂魄已经离体而去。
“璃歌!”傅沧泓紧紧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右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肩膀,“不要!不要丢下我!”
夜璃歌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已经灰暗下去的天幕,脸上一丝表情俱无。
“我带你回去……”傅沧泓抬起覆满薄茧的手,轻轻摩娑着她的脸庞,“从此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
庆弘三年六月十八,璃国,灭。
绣着金色蟠龙的蓝色旗帜,从腾霄阁的上空缓缓滑落。
两天后,北宏帝君傅沧泓,手持玉玺,在宣安大殿上召见了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