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14
傅沧泓一头走,一头仍然想着心事——就是宫内的人事制度,他并不希望,身怀才能的人,得不到相应的位置。
直到进了龙赫殿,他仍然冷着张脸,竟头一次没察觉到,夜璃歌定睛看着他。
直到他在桌对面坐下,夜璃歌方启唇道:“你怎么啦?”
傅沧泓惊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身旁有人存在,可他并不想将心事告诉夜璃歌,只随意言道:“是南边来的几道折子,言说盗寇流匪之事,故而心里有些不快。”
夜璃歌看看他,没有言语——她爱他日久,焉能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但却不揭破,抿了口茶慢慢地道:“世上之事,大抵难得完满,对自己不要太苛求,尽心尽力便好。”
傅沧泓“嗯”了一声,面上却仍旧怏怏地。
“来,”夜璃歌将棋盘推到他跟前,“咱们俩下一局。”
开始执棋时,傅沧泓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夜璃歌精湛的棋艺很快勾住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全身心沉入其中。
待到三局棋一过,傅沧泓果然把那不痛快的事抛到脑后,又打起精神来,夜璃歌见好就收,码好棋子,令曹仁送上饭菜来。
膳后,傅沧泓去处理政务,夜璃歌仍在龙赫殿中,教导小延祈读书识字。
“姨姨,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什么意思啊?”
夜璃歌微笑着,一一解释给他听。
“娘娘。”姣杏儿细步走进,立在她身后,轻轻地唤了声。
“嗯?”夜璃歌转头,“有事吗?”
“是这样,几名外臣的家眷递了牌子,要求觐见皇后娘娘。”
“可有名目?”
“呃——”姣杏儿沉吟,“这倒没有,只是若按宫中惯例——”
“罢了。”夜璃歌轻轻摆手,“传旨下去,在春禧殿接见她们。”
“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姣杏儿蹲身行了个礼,碎步退出。
夜璃歌坐到镜前,淡淡地化了个妆,又换了件裙子,方款款往春禧殿而去。
春禧殿中,十来名夫人分列于两旁,屏息而立,当夜璃歌走进殿中时,她们仍然禁不住微微一愣——早听说皇后娘娘风华绝代,今日一见,诚不假也。
别说夜璃歌通身的气势,单就她皇后的身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传奇,便能将这帮子女人统统镇住。
“各位夫人,请。”夜璃歌一摆手,众夫人告了礼,方才入座。
夜璃歌脸上漾起几丝浅笑:“各位夫人均系出名门,德毓才贤,望倾心辅助夫君,同心同德,效命于皇上。”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夫人纷纷侧身行礼。
“姣杏儿。”
“奴婢在。”
“请将送给各位夫人的礼品呈上来。”
姣杏儿领着一队宫侍,各个手捧锦盒,依次进殿,将手中的捧盒,放在方桌上,又蹲身行礼,方才离去。
“本宫已命人在轩榭中摆下酒宴,诸位夫人,请吧。”
且说这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一则夜璃歌本就出身豪门,见惯各种场面,周旋应酬,一概也是能的,只是她一般不愿应酬罢了,众夫人因着她的身份,再加上对她本人的认可,也是大加奉承。
及宴罢,夜璃歌方才由姣杏儿扶着,转回龙赫殿,傅沧泓已经回来,见她一身醉意,赶紧亲自上前搀住,口中却忍不住嗔道:“怎么喝这么多?”
夜璃歌撩起眉眼,冲他咧唇一笑:“难得高兴么。”
“要是你觉着她们烦,我传一道旨,令她们不来搅扰你便是。”
“别,别,”夜璃歌摆摆手,“既然当了这个皇后,繁杂俗事终究是免不了的,今日不应酬,后儿个也要应酬——能站在金銮殿上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儿,单靠你一个人,怎么支撑得起来?”
听她这么说,傅沧泓不由微微红了双眼,只是展臂将她抱入怀中。
“攘外,必先安内。”夜璃歌偎在他的肩头,轻轻地道,“纵然臣下如何贤能,你却必须,将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倘若有所偏差,非但不能征服整个天下,反而会——落得和傅今铖一样的下场,沧泓,你,不可不防。”
“我知道。”傅沧泓心疼地拍拍她的脸颊,“我听你的便是。”
夫妻俩又说了老半天的话,夜璃歌方才卧枕睡去,傅沧泓一手抚着她的青丝,心中思潮起伏——回想起初见时那一刻的心动,恍惚间像是过了几千年,他们这一段情路,生过,死过,悲伤过,绝望过,真的太不容易。
眼见着渐渐整个天下快吞并入囊中,他却没有多少喜悦。
有些时候,他并不太明白,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可是过后一想,却又十分地清楚,可为什么是“过后一想”呢?而不是料敌于前?
太多的事情,她比他明白,也比他清楚要如何应对,倘若她是男儿之身——傅沧泓辗转思索良久——其实,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谁做皇帝,谁掌大权,都是一样的。
他只是,想这方天下早早地安定下来,便可以携着她悠游世间,或隐居山林,再不过问这红尘间的俗事——仔细思来,其实很多事,都跟他们的感情没有多少关系,只是若任由卧榻之侧他人酣睡,迟早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是这样的吧。
幼年的刀光剑影,后来的战阵厮杀,每一个镜头都那么清晰,她的笑,看似倾国倾城,其后却隐着锋锐的冽芒,一出手便置人于死地,毫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