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夜半时分,窗扇“吱呀”一声响,傅沧骜闪身而进,看见夜璃歌,很是惊怔了一下,好一晌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遇到了麻烦。”夜璃歌简短而利落地道。
“什么麻烦?”傅沧骜一脸沉静。
夜璃歌再没有多言,只是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
傅沧骜双眼定住了。
孩子。
不过很快,他就作出判断,一闪身已然欺至夜璃歌面前:“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夜璃歌摇头,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无助的神情,“直觉告诉我,她有危险,可是我却判断不出来。”
“让我瞧瞧。”傅沧骜俯身,抱起孩子,凑到鼻边不停地嗅来嗅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夜璃歌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傅沧骜停下来,将襁褓重新递给夜璃歌:“我也不知道。”
屋子里一时静默。
最初的恐慌之后,夜璃歌反而迅速平静下来,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朝漆黑的夜空看了一眼。
没有星光,整个夜空沉沉地压着,就像块巨大的磐石。
“他知道吗?”身后的男子忽然道。
“不知道。”夜璃歌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焦躁,甚至有压抑不住的委屈,以及其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怕他担心?”
夜璃歌一直没有说话。
“你预料,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傅沧骜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般戳在她的胸口,让她闷闷地痛。
“璃歌。”
男子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什么?”夜璃歌转头,却见男子唇边缓缓扯开丝冷笑,“仔细想想,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你替他挡过多少惊涛骇浪,而他却一无所知,何不把真相告诉他呢?再怎么样,他也是天下之主。”
夜璃歌还是默然。
傅沧骜看了她半晌,又道:“你估计,这次是谁?”
“我想不出来。”夜璃歌摇头,“我确实一点都想不出来。”
“这就奇怪了,以你的敏锐,居然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或许,”夜璃歌抬头,深深地看着他,“或许你能帮到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对于潜在的危险,比一般人都更警觉。”
傅沧骜将双手缚在胸前,神情很是从容镇定:“他也不差啊,你为什么……”
“他不能分神。”这会儿功夫,夜璃歌再次恢复她的冷静,“对方的计划肯定不止一个……事实上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我和他之间出现危机,然后他们好趁隙而入。”
“他们?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正因为我不知道,所以需要你帮忙,我想你可以准确地帮我找到他们。”
“然后呢?”
“随时和我保持联络,我会告诉你,如何处置。”
“这活儿,”傅沧骜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吹,“听起来不错。”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傅沧骜说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于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
“……那么明天早上,我便回宫去了。”
“好。”
“傅沧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打算以后,怎么样?”
“和从前一样。”
“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傅沧骜冷嗤,“这世上人虽多,在我看来,却都跟森林里的老鼠差不多。”
“老鼠?”夜璃歌不禁被他的比喻给逗乐了——这大概是她一段时间以来,唯一觉得开心的。
“好吧,我尊重你个人的选择,只是傅沧骜,我希望你能快乐。”
“我也希望,你可以快乐。”
天明以后,夜璃歌坐着车,返回皇宫,和平时一样,并没有任何异常。
后宫,依然那般安静,各人安守其职。
“沧泓,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我想单独搬到侧殿去,好好照顾小妙儿。”
“为什么要单独搬出去?”
“……”
“有什么事,你还不能跟我讲吗?”
“不能。”
第一次,夜璃歌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同他说话。
傅沧泓眼里闪过丝受伤,却并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呼了一口气:“好吧。”
于是这天夜里,夜璃歌便搬到了侧殿,开始照顾妙儿,她衣不解带地观察着妙儿的每一丝细小反应,除了那颗若隐若现的胭脂痣,再没有别的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她自己多心了?还是别的?
当然,谁都没有办法给她答案,包括傅沧骜,傅沧泓,也许,一向骄傲的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难道,这就是对手想给她的,最大惩罚吗?让自命聪慧的人,连最亲最近的人都救不了,从而打击她的骄傲,粉碎她的尊严,让她整个人陷入悲伤绝望和疯狂之中?
是谁想出这样恶毒的计划?为什么不让惩罚,落在她的身上呢?
夜璃歌忽然想笑,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