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麻木?这是一国之君所必须的。”
夜璃歌说完,便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剩下傅沧泓一个人,立在殿里,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知道她说的有理,可是,可是他的心中为什么却嗖嗖地发冷,很冷,非常冷。
……
宁。
盘膝坐在蒲团上,夜璃歌静静地凝视着那个字。
这是父亲一生的希望,天下宁定。
可是父亲,这世间也有很多事,不是人力可以掌控的。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兴,亡,成,败,往往只是转瞬间的事。
而我能做的,只是尽全力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气,夜璃歌站起身来,走出密室时,却见那个男人坐在桌边,正看着手中的书册沉思。
夜璃歌并没有打搅他,而是走到床榻边开始收拾东西,铺床叠被,等她打理好一切,褪去衣袍躺下,傅沧泓也走过来,上了床榻。
“璃歌。”
“嗯。”
“……”傅沧泓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都好,而且,他发现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无论说什么,似乎都对不太上夜璃歌的心思。
他索性坐起身来,把她抱进怀中,俯身细细地亲吻着她。
夜璃歌顺从地回应,于是两人被翻红浪,锦帐溢香……
……
“如何?”
“启禀娘娘,皇子体质太弱,只怕承受不住。”
“他……求饶了吗?”
“这倒没有。”疾电眼里闪过丝异色——他一直觉得,像傅延珏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无论如何,是承受不了那样痛苦的折磨的,但让他非常吃惊的是,他居然撑了下来,每到崩溃边缘,仍然咬牙强撑着,到底是什么,使他的意志力如此顽固?
“倘若他没有求饶,那你就继续。”
“是。”疾电点头。
“下去吧。”
待疾电隐入暗影,夜璃歌方一步步走到角落里,凝视着那个躺在草丛里的男孩子——细想他这一生,大概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从来都是高床软帐,锦衣玉食,而今却像个乞丐似地,躺在这杂草丛中。
“延珏,延珏。”夜璃歌蹲下身子,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傅延珏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喘,慢慢睁开沉重的眼帘。
“珏儿,你后悔吗?”
“不。”傅延珏摇头,“珏儿不后悔,相反,珏儿要谢谢母后。”
“为什么?”
“珏儿这几日虽然吃了很多苦,但精神上,却异常地充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和从前完全不同。”
“哦?”夜璃歌默了一瞬,继而道,“但是珏儿,皮肉之苦,只是修炼的第一步,你还得到人世间去走一遭,像你的哥哥们那样,真实品尝一下人生的种种辛酸,见识各种世态人情,方能练成真正的帝王之心。”
“帝王之心?”傅延珏眼里闪过丝迷茫,“母后,什么才是真正的帝王之心?”
“大象无形,大音稀声,大智若遇,静若处子,动似脱兔,与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夜璃歌的话像涓涓细流一般,缓缓渗进傅延珏的脑海深处。
他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那样地仔细,怕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孩子,这还不是帝王之道的上乘境界。”
“嗯?”
“帝王之道的上乘境界,便是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够迷惑其心智,动摇其信念,帝王的目力远胜世间万万人,帝王之道,乃天下大道,大道无形。”
“我……”
“现在,你才开始接受最艰难的训练,接下来的每一件事,都会非常地辛苦,直到你面对天下最锋利的宝剑,仍然毫无惧色,最美丽的女子,仍然不动心魂,最丰富的财宝,仍然无动于衷,总而言之,什么都不能改变、影响你的决策,直到这个时候,你才算是修成了帝王之心——帝王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整个计划就会全盘大乱,从而影响千万人的命运……”
“为什么?”
“嗯?”
“母后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孩儿这些?”
夜璃歌轻轻叹了口气——世间凡俗人者众,每日都在同油盐柴米打交道,自然无法接受这些上乘精深的智慧,又怎会有人同他提及?
“母后。”傅延珏脸上漾开丝丝笑意,“从前,父皇和宫里的人都常说,您是天下间最聪慧的女子,珏儿从来不信,但是今天,珏儿相信了,母后,珏儿愿意按照您说的去做,一点一滴,从小事开始。”
“这不重要。”夜璃歌深深地注视着他,“珏儿,这一点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夜璃歌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记住,永远保有你的初衷,必要的时候,它会救你脱离危难。”
傅延珏呆呆地看着她,夜璃歌的话,现在或许还很深奥,要多年以后,要经历很多很多的事之后,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