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经慢慢地变凉了。
落日桔红色的余晖从窗户中透进来,给两人的衣裳染上层银色。
终于,夜璃歌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朝铺门外走去,傅沧泓只得跟上。
牵着马匹,两人一路默默地前行,沿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有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都不由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而他们却浑然不觉,除了彼此,只当全世界根本不存在。
可千里搭长篷,没有不散的宴席。
在三岔道口前,夜璃歌停了下来。
往南,回炎京,往北,去北宏,往东,是虞国。
他们得在这里分手。
分手。
似乎是他们感情自起始以来,就经常呈现的状态。
每一次,要么她送他,要么他送她,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的事,莫明其妙地要插进来,让他们疲于应对,又不得不应对。
夜璃歌拿出笛子,横在唇边。
他知道,她这是在催促他。
强忍住内心翻滚的情潮,他微微俯下身子,在她额心一吻,这才意犹未尽地翻身上马,却没有离去,而是深深地看着她。
她亦看着他。
我无法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无法描述他们之间那种种细微的暗涌。
夜璃歌先转开了头,似乎一直都是她,先转过头去。
她不要他看见她的泪光;
更不要他看见她的不舍;
那样他将难以抉择。
沧泓,璃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回北宏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天下。
“驾——”傅沧泓咬咬牙,扬鞭而去。
笛声,悠悠卷卷,在斜阳暮昏里听去,别有一番幽怨和苍凉。
……
呼——
才刚伸手握住马缰,夜璃歌腰上一紧,整个人即已离地,堪堪落在男子的马背之上。
“你,”瞪大的清眸中,不由闪过丝仓皇,“你这是做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加快了马速,晚风带着如画的景色从他们身边不断擦过。
在傅沧泓的驾御下,马儿直冲上一座高高的山梁,直上山巅。
夜璃歌安静下来,虽然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安下心适从。
暮色渐渐地深重了,群山静然,就像一只只伏凝不动的兽。
枭傲的男子紧紧拥着她,忽然放声长喊:“夜璃歌,我——爱——你——”
他的声音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不住地回旋,带着一股沉浑浩博的力量。
夜璃歌仰起了头,弧线优美的脖颈优雅而迷人。
“傅沧泓,我——爱——你——”她毫不迟疑地跟着喊道,眼里却有滚灼的泪,潸然而下……
落进唇间,是苦,是涩,是咸,更是一种弥漫的痛楚……
浸染了血色的痛楚……
这个薄暮的黄昏,赋予他们爱情又一次完美而激烈的相撞——他们,是这浩渺乾坤,锦绣山河间,一双最为赤诚的灵魂。
他们相爱,只为相爱。
他们相爱,只为……彼此心中,有着同一个梦。
那个梦是什么?
此时看来,还很模糊,但他们都能感应到,它在热烈地召唤他们,使他们无论是在天之涯,还是海之角,依然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地前进,前进,前进……
是信仰的力量?
是爱情的力量?
是灵魂的力量?
还是——命运的力量?
我无法解释。
因为人生很多时候,都是无法解释的——在此时此刻遇见的人,在此时此刻发生的事,在此时此刻闪过你脑海的那些念头,你都能一一解释得清楚吗?
你不能。
就如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首次相遇,为何就能那样肯定地认准——是他,是她,就是他,就是她?
一见钟情?
命中注定?
千里姻缘一线牵?
可无双美丽的背后,为何偏潜藏无穷杀机?
刻骨铭心的同时,为何又爱恨织缠?
只因世事难料,只因时光磋磨,只因爱到浓时情反薄,情到烈时恨亦重。
斟酌,再斟酌。
……
夜璃歌回到司空府时,浑身乏力不堪,后背上的衣衫更是被汗水打得透湿,她不愿惊动府中任何人,自角门入,取道直奔碧倚楼,却在踏进院门的刹那,看到一抹凝立的背影。
安阳涪顼?
心头突突一跳,她顿时生出种无所适从之感——这个冤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挑此时此际出现?
正思索着要不要趁他还没发现,悄悄儿遁走,安阳涪顼却转过身来,双眼一亮,话音里含上丝惊喜:“璃歌——?”
“太子殿下。”夜璃歌目光有些闪躲——想来任何一个女人,在与自己的心上人激情相会之后,也难坦然面对另一个心仪自己的男子吧?
“你,你回来了?”安阳涪顼强抑住自己的激动——本来,他一直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可他的自制力,远不如夜璃歌,更不如傅沧泓,终究顺着自己的感情,出现在了这里。
“嗯。”夜璃歌点点头,慢慢近前两步,“太子殿下最近可好?”
“……好。”安阳涪顼干干地应承着,他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可是每当看到她的时候,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殿下要上去喝杯茶吗?”
“……好。”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木梯上了碧倚楼,夜璃歌忍住倦意,亲自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