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夜璃歌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住了,竟忘记了傅沧骜的存在。
“歌——”一张脸突兀地凑到她面前,不住地晃来晃去。
“嗯?”夜璃歌猛地回过神来,对上他的双眸。
“亲——”他指着自己的嘴,突然说出一个字来,却好似晴天一个霹雳,轰隆隆砸在夜璃歌的头上。
“你说什么?”夜璃歌盯着他,眸色陡然变得犀利无比。
让她更加料不到的是,傅沧骜竟然红了脸,仿佛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右手抓住左手手腕,转开了头。
夜璃歌却不肯放过,抬手掰过他的脸来,目露狠色:“把刚才那个字,再说一次!”
傅沧骜死死地咬着唇,无论她凶他骂他掐他,始终不肯再开口,只是眼中的委屈却愈来愈浓。
他什么时候竟然知道了这些?
他什么时候竟然懂得了这些?
难道男人天性如此,不习也会?
夜璃歌脑袋嗡嗡直响,感觉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苍蝇在飞来飞去——从小到大,她这张脸给自己招来无数的麻烦,只是她向来行事狠决,若遇上那起没眼色的登徒浪子,劈面便是一通教训,时间一长,无论军中民间,无数男子对她闻风丧胆,再也没有人敢觊觎她的美貌。
没有想到,这一次,相同的事情,会出现在傅沧骜身上。
长期养成的烈性让她手掌发痒,很想揪过他来一顿狠揍,但却到底没有。
或许,自己应该好好检讨,是什么时候,给了他这样错误的暗示。
如果他的心智已经开启,那么只能很遗憾地说,他们不适合再呆在一起。
可是,等她转过身来时,那男人却已经没了影儿,只有几缕清风,从洞开的窗户里吹进,扫过她微微滚烫的面容。
好半晌过去,夜璃歌方平复心绪,继而想起安阳涪顼的事来,遂出了碧倚楼,往西厢房而去。
直到现在,她依然记得自己对安阳烈钧的承诺——尽管那个承诺不是她自愿许下的,但既然承诺了,她就要遵守。
尽快将安阳涪顼培养成合格的帝国继承者,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不管安阳涪顼能做到什么程度,至少,她可以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安阳烈钧。
或许有一天,安阳涪顼与傅沧泓会在战场上相见,但那与她无关。
在她夜璃歌眼中,男人天生是属于战场的,如果男人败了输了,那也是他自个儿的命。
这样想着,夜璃歌步进了西厢房,还未立稳,一片金灿灿的光便映入眸中。
金桌金椅金饭碗,还有各色精巧而奢华的玩意儿,她不看则已,一看便心火上蹿——都是这些东西,将一个男子汉的心性给移了。
自来奢侈靡费,便是败家败德之兆,不单师傅三番五次这样教过,她历年行走民间,所见莫不如此。
“谁是这里管事的?”夜璃歌立定身形,一声清喝。
“参,参见太子妃殿下……”一名眉清目秀的宫侍颠颠儿跑过来,忙忙地跪下磕头。
“我且问你,”夜璃歌定定地直视着他,“这些物件儿,是太子让带的,还是皇后让带的,抑或是你们自己主张的?”
宫侍两腿股颤,声音已是低了下去:“这些,这些都是太子惯常所用之物……”
“全撤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夜璃歌便一声断喝。
“全撤?”宫侍当即白了脸。
“若想你们太子好,便照我的话去做,否则,”夜璃歌咬牙发狠,“便同你家太子爷,立即离开这院子!”
“说得好!”夜璃歌话音刚落,院门口便响起一个男声。
“太子……”宫侍仍旧趴在地上,调了个方向,重重叩头。
“太子妃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都给本宫撤掉,换……”安阳涪顼说着,转头看向夜璃歌,“换什么好?”
“竹床、布帐、网橱。”夜璃歌面无表情地道,又转头看向安阳涪顼,脸上的表情一派肃凝,“安阳涪顼,你且听清楚了,我不管你来夜家存的是什么心,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许你把宫里那些毛病儿带过来,你若吃不下这份清苦,趁早回宫里去!”
安阳涪顼的喉结动了又动,低了声气儿:“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也知道,自己从前不好……”
见他有悔悟之意,夜璃歌心中也是不忍,故而和软语气道:“我也是为你好,须知身为男子,不管再怎么贫贱,不可以忘记心中大志,不管再怎么富贵,不可以放纵自己,贪图享乐,即使有人拿刀对准你的胸膛,也不可有半分畏惧……你可知道?”
“我知道。”安阳涪顼咬着牙,眸中浮起几丝酸楚,他自到人世二十二年,受尽身边人千般宠溺,却从未有过,如此真心教导过他,是以内心感服,并不敢有半句怨言。
“若真想习得本事,你须记住八个字:肥甘丧节,淡泊明志,你若真在此向学三载,再回宫里去,不说是个明君,至少心性儿会强从前数倍。”言至此处,夜璃歌又道,“我还有一言,你可愿听?”
“你说。”
“学业未成之前,不可动儿女之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