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满腹的心事才回到下处,一名手下忽然闪进来,“哐”地拜倒:“火统领,璃国的消息!”
“什么?!”火狼只觉头顶上一记霹雷砸下,轰得他五内俱焚——刚刚还在念叨着这事儿,这事儿便来了。
抖着手接过手下掌中的铁筒,抽出卷帛看过,火狼仰面躺进椅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手下跪在那儿,也不敢言语——这是恒王府暗卫的铁规——惟上级命令是从,不得有半丝儿质疑。
安阳涪顼……住进了摄政王府……
那帛纸上的蝇头小楷,极轻极淡,可字字句句却像是迸发的火星,烧得火狼眼底发红。
这样的消息,若是呈报上去,不知又会闹出什么风波,可若是不呈报……想起适才在龙赫殿中,傅沧泓那一脸阴森的表情,他不由连打两个寒颤!
“你……下去吧。”无力地冲下属摆摆手,火狼继续挣扎并煎熬着。
直到夜色擦黑,火狼方失魂落魄地从自己的住处走出,攥着那张帛纸往龙赫殿而去。
西天边角上悬起弯淡淡弦月,一身玄衣的男子手执霜剑,在院中腾挪闪跃,凌厉剑气绞下无数的叶片,在他身周绕旋如蝶。
火狼垂首立在树下,直待傅沧泓将一套剑法舞罢,收功垂剑,方才提步上前。
“有事?”傅沧泓已经注意到他的面色,率先出口问道。
火狼吞了口唾沫,目光有些闪躲:“璃国……”
“璃国怎么了?”只听得两个字,傅沧泓已经躁急起来,劈手夺过火狼手中的帛纸。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火狼还是感觉到那股从傅沧泓身上迸发出来的萧杀寒意。
好似数九寒天里严严的雪,密密层层匝天蔽地般压下来,能活生生将人冻成冰棍。
可傅沧泓接下来的情状,却也大大出乎他意外——寒意消退之后,帝王的面色转而平静,似乎这消息只如羽毛,已经随风而去。
“朕知道了。”他启唇,语声淡得不能再淡,“着人再探。”
火狼眨眨眼,只疑心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要不,面前这人并非傅沧泓,而是换作了他人——
可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他所熟悉的皇帝啊!
“呛——!”
回到龙赫殿,傅沧泓长剑出鞘,运力劈下,一面上好的檀木屏风顿时应声而裂。
火狼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自从登基之后,傅沧泓的性子确乎是愈渐沉稳,但那仅仅是在别的事上,倘若牵扯上夜璃歌,他的怒气是有增无减!
随着权欲的增重,他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中那个窟窿也越变越大,急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
是一股子躁动的渴望。
是他拼命想按捺下去,却一再拔头的渴望。
这渴望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焚烤着他的心,他的灵魂,他的理智,他的一切……
唯一能将之熄灭的,就是那个人。
那个普天之下最美丽动人的女人。
夜璃歌。
夜璃歌,已经渐渐成为这个男人的心魔。
或许,每个深爱着的男人,心中都有一个魔吧。
这世间,有哪一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带上那么一丝丝难以捉摸,一丝丝偏执痴迷呢?
在这个沉寂的夜里,他是多么希望立刻出现在她的身边,将那个该死的安阳涪顼给赶得远远的,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痛苦地囚锁在这座宫殿里,无用地挥舞着长剑!
璃国!
安阳涪顼!
夜家!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与她血脉息息相关的一切,是他们之间难以逾越的屏障!
他要——
他要——
他要什么?
当他扔掉长剑,气喘吁吁地倒在地板上时,也情不自禁地被脑海里那疯狂的念头给惊住了——
是腾上半空的烈火,是尸山血海,是铁蹄铮铮战鼓催鸣——
而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满眸绝望地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一脸霜冷地看着他……
那样的恨意,几乎将他整颗心给彻底撕裂!
“嗷——!”
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傅沧泓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头,心中有个声音在不住地狂喊——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他要的只是她最纯净的爱,不是战争,不是毁灭!
可是沧海难渡,世情如铁,将他们分隔在天涯的两端,谁知道他有多痛?谁知道他有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