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幽却站着没动。
“怎么?”夜璃歌眸中划过丝怒色,“我没资格命令你?”
“夜小姐,”伏幽的瞳色有些幽暗,“皇上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小姐!”
又是这样的话!
怎么他的每一个属下,都带着这样近乎“苛责”的目光看待她?似乎她一旦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便是对他极大的不公与伤害……
“这是我与你家皇上之间的事,和他无关!”夜璃歌凤眉拧起,眸中升腾起明显的怒气。
“那么,卑职斗胆问夜小姐,待他醒后,夜小姐欲如何处置?”
夜璃歌语塞——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有想好。
“卑职有个建议——从此前行数十里,乃是一个葫芦形的山谷,内中花草树木繁盛,多野物,他又甚是习惯山中生活,不若将他安置在其中,卑职再施阵法,封住一前一后两个出口……”
“你是想软禁他?”夜璃歌的面色倏然一冷。
“不然呢?”伏幽的口吻也生硬如铁,“夜小姐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夜璃歌的心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伏幽所言句句在理,提出的建议也甚为妥当,可……
“……黑……不要……”
倚在她臂弯间的男子忽然呢喃了一声。
只是这么一声,却让夜璃歌刹那间定下心来。
“不,”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伏幽,“我一定能约束住他的。”
她眸中的自信让伏幽猛然一怔。
“以前是我大意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教他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堂堂正正的男人。”
默然立在树下,伏幽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背起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步步从她面前走过。
他没有动手。
心中甚至有些难以言述的庆幸,庆幸她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将傅沧骜扔在这荒山野僻之地……
或许,她是对的?
回到司空府,重重将傅沧骜扔在床榻上,夜璃歌侧坐在凳上,口中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人,她是带回来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要如何才能让他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
天,亮了。
一夜未眠的夜璃歌正打算小憩片刻,楼下忽然传来动静。
“太子妃殿下,太子有请。”
是宫中侍婢的声音。
眉头微微竖起,眸中划过丝不耐——这个安阳涪顼,又有什么事?
但她从小深谙修身养性之术,自是不会将心中的情绪带出来,当下起身,向铜盆里掬水洗手,换了件干净衣裙,轻施傅粉,看傅沧骜仍然昏睡着,折身下楼,朝东院而去。
离东院尚有一段距离,便听墙内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心下略一迟疑,夜璃歌仍是抬步进了院门,但见安阳涪顼一身短衣劲装,正手执木棍,与两名侍卫过招。
这倒是……罕见。夜璃歌没有近前打扰,而是站在花树底下,细细地瞧着,只见安阳涪顼行止之间,倒真是比从前强了数倍,虽不能与傅沧泓那样一流的高手匹敌,但若自保,却是绰绰有余,看来这些日子,他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
直到一套棒法使完,安阳涪顼方才以棒支地,稳住身形,转头朝夜璃歌瞧来。
“不错。”夜璃歌举步向前,眸含浅笑,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真的吗?”安阳涪顼眸中却尽是欣喜,荡漾着些微的得意。
“真的。”夜璃歌点头,不假辞色——她素来不惯言谎,好便是好,孬便是孬,“若你肯一直这样用功,数年之后,自可期以大成。”
“数年?”一闻这话,安阳涪顼刚有的一点兴奋之色迅疾消淡,“还要数年啊……”
“怎么着?”夜璃歌的面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难不成,你想一蹴而就?”
安阳涪顼勾着头,顿时不言语了。
“文韬武略之事,只能慢慢习得,急是急不来的,你只能耐着性子,把从前荒废的功课一一补起来,倘若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我愿意!我愿意呀!”安阳涪顼顿时着慌了,伸手去拉她的手,语气中带了丝哀求,“璃歌,你教我,我一定听,一定改……”
迎上他满含热切的眸子,夜璃歌再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化腐朽为神奇,她自问还没有那个能力,安阳涪顼,你的将来是什么样,靠的,只能是你自己去把握。
正因为你从来不明白这点,正因为你一直习惯于在他人的“扶持”中生活,所以才养成这懦弱的性子,董皇后说一句,你便行一句,倘若没人指引,你就只会如一只迷途羔羊般团团乱转——将偌大的璃国交到你手中,后果,真是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