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中音每说一个名字,鼓上蚤就回头看沈云一眼,但都摇头说“不像”,最后一个名字时,却双眼放光,道:“对对对,可能就是这个。沈公子,你可是沈孤鸿?”
沈云也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多同名不同字的人啊?这个也端是厉害!
“不是。在下乃是渤海沈云!”
“渤海沈云?”男中音的声音突然拔高,“你是渤海侯世子沈云沈渊让?!”
“正是!”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监牢里顿时传出一阵整齐的吸气声---敢情是谁都没睡着,都醒着呢!
鼓上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最后扶着铁栏有些虚弱地道:“你是,你真是渤海侯世子?”
沈云很诧异他的表现,很自然地点点头:“不错。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下的确是沈云沈渊让!”
鼓上蚤的表情顿时变得的很奇怪,细长的眼睛拼命睁大,手脚都有些无措的感觉。
左边的监牢里突然传出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就看见那个瘦骨嶙峋的石老三连滚带爬地跑到铁栏前,用颤抖的声音桀叫道:“天呐,我,我刚才竟然差点杀了渤海侯世子!天可怜见,还好我坏了一双眼,不然就铸下大错了!”
沈云还没看明白呢,那边鼓上蚤却猛地朝沈云跪了下来,梳着小抓髻的脑袋不住地磕头,用激动近乎哭泣的嗓音道:“时迁拜见恩人!刚才不知是恩人驾临,多有冒犯,还请恩人恕罪!”
其他牢里突然也纷纷传出声音,大都是些粗豪的声音在嚷嚷。
“临淄侯阚谢过恩人!”
“泽州欧阳复拜见恩人!”
“蜀中章暨铭感恩人于五内,请受一拜!”
……
沈云错愕的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乱哄哄了一阵子,沈云才反应过来,跳起身扑倒铁栏前,抓住还在磕头的鼓上蚤时迁道:“别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自问从前纨绔放荡了些,也喜好交结朋友,可却从未与各位认识,更不曾施恩于各位江湖豪杰。你们这是作甚?”
浑厚的男中音又再度响起,只是少了些稳重和平缓,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感恩。
“沈世子莫要谦虚。这是你应得的。世子虽然未曾施恩于我等,但汝父渤海侯却对我等有指天难盖之大恩!我等无缘亲见渤海侯一面,以报心中感激,今日能得见世子,磕几个头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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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渤海侯别府没有因为是凌晨时分而冷清下来,相反,这条在白天都没什么人走的街道上,却是人声鼎沸。数不尽的轿夫和仆役在渤海侯别府外排成了长队,一顶顶颜色各异的轿子就停在府门口。火把沿着长街一直延伸到街口的梧桐树下,街道两旁灯台的光线都被比了下去。
府门口,木更正头缠白巾,腰系麻绳,猥琐的脸上带着悲戚的表情,不住地向来往的人拱手行礼。他的行头倒是和主人辞世符合,唯一的别扭就是,他腮帮上贴着一块厚厚的膏药,干瘦的脸颊也有些凸起---这是傍晚被沈武一拳打的。
在木更正旁边,沈湛也同样的装束,一些前来的人就是在他的引领下带入正厅庭院。
这俩人已经操持起了渤海侯别府的一应事宜。木更正和沈湛,分别从药房和港口处抽调来人手,将别府里的红灯笼摘下,挂上白素灯表,庭院廊道上披上白绸。花园里盛开的花儿也全都锄去,只剩下萧瑟的枝叶。
渤海侯的尸身已经用红檀木制作的殓木盛装,停放在正厅的偏室隔出的灵堂内。棺椁已经着手定制,就等亲人到场,过了丧辰就可以入殓。
白惨惨的灵堂内,一片素裹。沈武一身缟素,跪坐在枯草蒲团上,低头垂拜每个来灵前鞠躬的人。
能够进入这灵堂的,大都是有官爵在身的。京都雒阳里就官多。他们在得知渤海侯遇刺之后,就纷纷带着祭礼来到别府,做哀悼之姿。
不过这还不是正式的祭拜,来的大都也是政务院礼部的官员。他们围在庭前和灵堂外,各自引经据典地发表议论,同时表示极度的哀恸。
几个主簿已经铺开宣纸,研墨记下大人们的话语,准备规整出一个适合渤海侯身份的出殡礼节来。
沈武对外界的纷杂表示了最冷漠的应对。原本跪在这个位置上的不该是他,而是渤海侯世子!可是如今,渤海侯世子却在大理寺甲级监狱---就在渤海侯不幸的今天!
也许用“出离了愤怒”来形容沈武此刻的心情是再准确不过。他甚至不想走出灵堂,因为一走出去就会见到木泗那个让他恶心至极的男人!如果不是还要为侯爷守灵,为世子继承家族尽力,沈武现在就会那把刀直接将木泗砍翻在地!
木泗似乎也知道自己很不受沈武的喜欢,所以远远地站到门口去迎宾。
丑时刚过,一辆马车风尘仆仆地从街口冲了进来,一路掀翻许多顶软轿,惹来一片骂声。不过那马车还是不管不顾地冲到别府门口,一个身穿墨绿长衫的中年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头冠有些歪斜也顾不得,直接摘下塞到旁边一个如幽灵样的仆人手里,径直朝门里扑去。
木泗一看这人,忙上前一步,弯腰行礼,悲戚地道:“公甫大人,主人不幸,呜呼哀哉……”
“少说废话,快带我去灵堂!”来人正是公甫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