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回去复命,顺嘴在义父面前发了几句牢骚:“……我送了那么多东西去,亏得濮阳侯好意思收下。”
“行军的时候磨磨蹭蹭,比我们慢了几十里。每次打仗,都是我们荥阳军在前。城破了,他跟着领兵进城捡便宜。”
“分东西的时候,他也不客气地要拿一半。”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陆临笑着瞥陆非一眼:“这就看不顺眼了?你应该庆幸,濮阳侯至少没拖后腿。万一遇到不会打仗只会拖后腿的,又能怎么办?”
陆非哑然无语。
陆临收敛笑意,语重心长地教导:“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濮阳侯能有今时今日,一半是靠赵太后,也有自己的能耐。”
有什么能耐,不就是厚颜无耻嘛!
陆非心里腹诽,忍着没说出口。
陆临从他的表情里已经看出来了,笑着拍了拍义子的肩膀:“你还是太年轻了,在军营里待惯了,只会打仗,不懂为臣之道。”
“濮阳侯打仗本事不高,做臣子的本事,比常人强多了。皇上肯信他用他,也愿意抬举他。我出力打仗,也不介意他分一杯羹,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濮阳侯厚颜得明明白白,无赖得坦坦荡荡。这样的态度,也是在向陆临表明心迹。陆临要捧太子殿下,濮阳侯不会来争锋抢功。
这么明白的一个人,你可以不喜欢他,却也讨厌不起来。
陆非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反正,我不喜欢他。”
陆临失笑:“他是大魏濮阳侯,是太后侄儿,是天子表弟。你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他还不是照样风光显赫!”
陆非:“……”
这才是最可气的地方。
陆非气闷地挠挠头。
陆临笑着安抚义子:“行了,别想那么多了。眼下大魏和燕国的战阵才开始,等燕国大军来了,濮阳侯想不出兵也不行。”
这倒也是。
燕国连着丢了两座城池,燕王盛怒之下,定会派兵前来。接下来再攻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非点点头,又说道:“太子殿下此次立了头功,义父已经在功劳簿上记下了。过不了数日,皇上和朝廷那边也该收到战报了。”
陆临略一点头:“等殿下的伤养好了,要领兵就随他吧!”
陆非一惊,看向陆临:“义父……”
“殿下要做雄鹰,不愿做枝头雀。”陆临轻叹一声:“不管怎么说,殿下有担当是好事。我们一味拦着,反倒不美。我打算派一百亲兵给殿下,在战场上护着殿下的性命便是。”
人不经磨炼,如何能脱变成长?
李景有这份心,他这个岳父,也该成全。
……
三日后。
太医为太子殿下换药,笑着说道:“殿下受的是轻伤,养了几日,伤口结了疤。会有些痒,不要碰,再过些时日就彻底好了。”
李景笑着点头,令人赏了太医。
太医走后,小圆长长舒出一口气:“殿下伤好了,奴才也能松口气了。”然后,又低声问道:“殿下受伤的事,真的不写信告诉太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吗?”
李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用了。这点轻伤,都已经好了,告诉她们,只会让她们跟着忧心罢了。”
尤其是乔皇后,心思重,哪里禁得住这些。
小圆也不吭声了。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进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前来探望。”
李昊怎么来了?
李景笑容微顿,旋即神色如常:“让他进来吧!”
过了片刻,李昊走了进来。兄弟两个一同离京,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这几个月来,却一直没能碰面。
今日一见面,彼此打量,心里都有些惊讶。
李昊惊讶的是,李景平日温文儒雅,如今却多了沙场历练过的锐气锋芒。仿佛是宝剑开了锋。
李景讶然的是,李昊面色略有些晦暗,没有半点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像被折了翅膀的鹰。
“听闻二哥受了些轻伤,”李昊打破沉默:“我心里一直惦记。今日得了闲空,特意进城来探望二哥。”
荥阳军占了彭城,李景住进了王将军的宅子里养伤。
濮阳侯颇为识趣,就在城外驻扎。
李景淡淡笑道:“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有劳三弟记挂了。”
兄弟两个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很快就沉默下来。
当着别人的面,装装样子也就罢了。兄弟两个私下里早已无话可说。奇怪的是,这么尴尬,李昊还是坐着不肯走。
李景也沉得住气,任凭李昊坐冷板凳。
一旁的内侍们尴尬得恨不得替主子说话打圆场。
过了许久,李昊再次打破沉默:“二哥可曾写信回京,将受伤一事告诉母后和二嫂?”
最后两个字,有些晦涩。
夺妻之仇,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每每想起,李昊便恨不得拔剑杀了太子殿下。
李景眸光一闪,深深看了李昊一眼:“领兵打仗,受些轻伤不算什么。些许小事,何必让她们跟着操心烦忧。想来,三弟也不会多这个嘴。”
李昊扯了扯嘴角:“二哥既是不想说,我怎么会多言。”
顿了顿,李昊说起了濮阳侯不肯出兵冲锋的事:“……我私下里劝过几回,他根本听不进去。这样下去,岂不是连累了荥阳军?”
李景淡淡道:“濮阳侯称不上猛将,赵家军兵力充足,却算不得精锐,确实不宜充当前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