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又安静下来。
坐在龙椅上的永嘉帝,目光深沉,窥不出真实情绪如何。
李景坦然回视,任凭永嘉帝打量省视。
半晌,永嘉帝才道:“你出去办一趟差事,果然长进不少。”
李景心里暗暗松口气,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
父子到了这一步,确实有些悲哀。不过,历朝做太子的,都是殚精竭虑战战兢兢。能顺利熬到登基为帝的那一天,其实不算太多。
他眼下的处境,也不算糟。
至少,永嘉帝也认可他是个合格的太子,并无废黜太子之意。
“多谢父皇夸赞。”李景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儿臣去郑县几个月,看尽了百姓疾苦。这对儿臣的触动很大。儿臣希望以后能为百姓多做些事情。”
永嘉帝瞥了李景一眼:“这么说,你是想当差,不愿为朕修皇陵了?”
李景当然不能承认:“父皇误会了。身为人子,为父尽孝,是理所应当的事。为父皇修皇陵的差事,儿臣既担了下来,就一定会做到底。”
“儿臣特意从工部挑了得力的官员负责修建皇陵,每一旬都要亲自过问皇陵修建的进度和情形。便是在郑县当差,也没耽搁过。”
“儿臣是想着,朝中事务繁多,父皇日理万机太过辛苦,想为父皇分一分忧。儿臣这般年轻,精力又足,父皇将儿臣当两个人用也无妨。”
最后这两句近乎无赖的话,终于逗得永嘉帝有了笑意。
永嘉帝一笑,殿内沉凝的气氛顿时一缓:“你这么说,朕以后就不客气了。最难当的差,朕都交给你。”
李景立刻拱手笑道:“父皇这般信任儿臣,儿臣一定尽心当差,为大魏肝脑涂地。”
永嘉帝笑道:“光耍嘴皮子可不成。朕以后看你差事做得如何再说。”
李景正色应道:“儿臣现在不必多说。以后父皇自然都能看到。”
永嘉帝随口嗯了一声,淡淡道:“你在郑县忙碌了几个月,回来先歇息几日再来听政当差。”
李景行礼告退。
……
回东宫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陆明玉也没多问,张口令人备膳。
从一年多前开始,李景就没在文华殿用过晚膳了。
晚膳后,夫妻两人进了寝室。李景将今日之行一一道来:“……过两天,李昊就会进宫面圣。”
陆明玉略一点头:“也差不多了。李昌就快成亲了,李昊这个一母同胞的兄长,总得露面。”
这次重击,足够李昊喝一壶的。
想彻底打垮李昊和广平侯,却还不够。以后总有机会,暂且不急。
夫妻心意相通,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一个眼神,便能领会。
李景看陆明玉一眼,又将自己和永嘉帝的对话说了一遍。
陆明玉先蹙眉,很快平复,低声道:“你今日应对得没错。与其闷在宫里忍气吞声,不如时常离京办差。”
永嘉帝那一句“以后最难当的差朕都交给你”可不是白说的。想来,李景以后别想安稳消停了。
不过,这总比整日闷在东宫强得多。
身为太子,最怕的是被闲置冷落,远离朝堂政事。
李景目中露出歉然:“这么一来,我怕是不能时时陪伴你和孩子了。”
陆明玉微微一笑:“夫妻之间说这等话做什么。你不仅是我的夫婿,是孩子的亲爹,你还是大魏太子,胸怀天下,立志做实事,让百姓安居乐业。”
“你有你的抱负远志,我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支持你。”
“你只管安心去当差,东宫有我,孩子们也有我照顾,母后和皇姐有什么事,也有我在。你不必烦心。”
李景心头滚烫,将陆明玉搂进怀里,声音隐隐激动起来:“小玉,谢谢你……算了,这话也不说了。你说的对,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懂你,你也懂我。”
“能娶你为妻,我何其有幸。”
陆明玉在他怀里轻笑一声:“这可未必。我性情刚硬,脾气一上来,根本按捺不住。惹祸的时候,比懂你的时候更多。你这个太子,也时时被我连累。”
譬如之前流言的事,她没和李景商议就直接动了手。到最后,这笔账却都记到了李景的头上。
李景在郑县劳苦功高,回宫后没被嘉奖也就罢了,还被永嘉帝敲打了一通。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李景低声笑了起来,热气在她耳边轻拂:“被你连累,我心甘情愿。”
陆明玉耳后最是敏感,立刻泛起了嫣红。她抬头白了李景一眼,那一眼的娇媚风情,令人心醉神迷。
李景哪里还忍得住,俯下头,深深吻了过去。
……
两日后,李昊领着妻儿进宫请安。
一同进宫的,还有即将大婚的五皇子李昌。
李昌照例跟在兄长身后,亦步亦趋,像一个甩不脱的尾巴。
李昊也习惯了,进寿宁宫之前,特意叮嘱李昌:“进了殿内,给皇祖母请安,少说话,更不能露出半点怨怼不满。”
李昌闷闷地应道:“知道了。”
李昊略一皱眉:“挺直胸膛,别总这副颓唐不振的样子。”
李昌听话地挺直了身体。
孟云萝抽了抽嘴角。这样的情景,她也见惯了。每见一回,心里就默默吐槽一回。长兄如父,这句话用在李昊身上半分不差。
李昊对李昌本来就好。苏妃这一死,李昊更将李昌视为自己的责任。从教导读书习武,到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