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皇子妃毫无血色的脸,李瑭眼睛一红,低声道:“母亲说的这些,儿子都懂。父亲犯下大错,我们虽不知情,也会被连累。”
“母亲别怕。能活我们就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陪着母亲。”
说来奇怪。
这三天没哭出声的大皇子妃,听到这番话,忽然恸哭失声。
这一哭,如山崩地裂,一个时辰都没停。
李瑭也哭了许久。
大皇子妃一边哭一边将李瑭搂进怀里,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好,我没白养你一场。到这时候,也只你陪着我了。”
“能活下去,我们母子就慢慢活着。”
“没了活路,我们母子一同去黄泉。在地下也有个伴。”
母子两个抱头恸哭一场,眼睛都哭得又红又肿,也哭哑了嗓子。不过,哭过这一场之后,心里积郁的痛苦彷徨惊惧倒是散了不少。
大皇子妃打定了主意,整个人冷静下来。
她令宫人打来热水,亲自为李瑭净面。温热的毛巾,一点点拭去李瑭脸上的泪痕。
李瑭是大皇子唯一的儿子,虽是庶出,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身边一堆宫人伺候着。大皇子妃身为嫡母,对他也十分尽心。照顾他衣食起居,教导他开蒙读书,样样都没落过。
这样亲昵的举动,却从未有过。
无形却存在的隔阂,在这一刻尽数被打破。母子两个的距离迅速拉近。
李瑭再懂事,也还是个孩子。被感动得泪眼汪汪,一声母亲脱口而出。
大皇子妃红了眼,轻声道:“瑭哥儿,你不是我亲生,却是我养大的。我们不是亲母子,也和亲母子一样。”
“你父亲犯下滔天大错,赔上自己一条命也就罢了,我们母子两个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想好了。只要能活下去,便是被罚流放至苦寒之地,我们也认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教养你。”
李瑭忍不住又哭了,扑进大皇子妃的怀里,一声声喊着母亲。
大皇子妃摸了摸李瑭的头:“别哭了,这几天,我没吃过什么东西,你也跟着饿瘦了一圈。我让人传膳,我们母子两个都吃得饱饱的。”
……
三皇子府。
孟云萝木然地坐在床榻上。
这三日里,她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哭得红肿不说,嗓子也哭哑了,现在说不出话来。
“母亲!”李珍的小嗓子也哭哑了,怯生生地伸手拉扯着孟云萝的衣袖:“你说说话,别这样。”
哭的时候虽然吓人,到底是活生生的。现在这样,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孟云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理也不理女儿。
李玮自小就被娇宠惯了,喊了两声母亲,直接伸手去打孟云萝。
才两岁多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外祖父一家是起~兵造~反的逆贼,不知道亲爹被关在军营里日后没什么好下场。更不知道三皇子府风雨飘摇不知何时会垮。
他不停地打亲娘,让亲娘和他说话。
孟云萝一直动也没动,冷不丁地猛地出手,将李玮抱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李玮被摔得全身疼痛,蓦地哭喊起来。
“滚!都滚!”孟云萝疯了一般喊起来:“都滚远远的。”
李珍被吓得不敢动弹。李玮哭得撕心裂肺。
婉秀白着一张脸,迅速冲上前抱起小主子,又急促地催促李珍一同出去。李珍快步跑出去,门关上了,还听到门后疯狂的哭喊怒骂。
李珍害怕极了,哭着问婉秀:“母亲是不是疯了?”
母亲最疼弟弟了。平日里捧在手里都怕磕着碰着。现在连弟弟都不看一眼,还将弟弟摔得这么狠。
婉秀急急地看怀中的小主子,看李玮没有明显的外伤,还是放心不下,低声令人去宣太医来。然后才对哭哭啼啼的李珍说道:“出了这么多事,娘娘心里难过,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小殿下别怕。过一段日子,就会慢慢好了。”
李珍哭得一抽一抽。
她六岁,已经开蒙读书,略略懂事了。外祖父广平侯起兵造反,是杀头的死罪。当然,不用砍头,外祖父已经死了。外祖母也死了。
父亲一直没回来。
以后真的会好起来吗?
婉秀看着李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一阵恻然,也跟着落了泪。
三皇子李昊被关在荥阳军营。孟云萝最大的倚仗就是娘家。现在娘家成了反贼,要被抄家灭族,孟云萝哪里能禁得住。这几日精神都失常了,要么哭要么嘶喊。
安顿好两个小主子,婉秀推门进了寝室。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花瓶。
婉秀猝不及防之下,被花瓶砸中了脸。咣当一声,花瓶落了地,砸了个粉碎。婉秀的脸上多了一块红痕。万幸花瓶落地才碎,她的脸没被割破。
婉秀忍着疼痛,将花瓶随便收拾了,才走到床榻边:“娘娘心里不好受,就打奴婢出气。”
孟云萝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伸手用力撕打婉秀。
婉秀默默咬牙忍着,任凭孟云萝拳打脚踢。直至孟云萝力气耗尽,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鼻青脸肿的婉秀,忍着疼痛,低声道:“娘娘,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痛苦再懊恼也回不了头。”
“娘娘别一味伤心难过,想一想两位小殿下,还有三皇子殿下。再苦再难,只要人活着,就有翻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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