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李景回了东宫。
李景这段时日被折腾得不轻,元气大伤,走路轻飘飘的。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一双眼里满是血丝,看着十分狼狈。
“小玉,”李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珝哥儿怎么样了?”
陆明玉轻声答道:“珝哥儿喝了退烧的汤药,出了一身汗,头已经不那么烫了。现在正熟睡。太医说了,喝几日汤药,好好睡上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先去沐浴更衣,安心睡下。等明日再去看他。”
李景也确实十分疲累。他点点头,去沐浴更衣。
换了三次热水,泡了小半个时辰,才洗去了一身的异味。再换上干净的衣服,整个人像重活了一回。
李景到了床榻上,将脸贴在陆明玉的脸上。
陆明玉怜惜地伸手轻抚李景的脸:“瞧你瘦的,都快没人样了。”
李景故作忧虑:“我变瘦变丑了,太子妃娘娘会不会不让我上榻?”
陆明玉被逗得扑哧一笑,手稍一用力,拧了拧李景的厚脸皮:“我还在养伤,你身子也没好哪儿去,都得好好养着。你想什么呢!”
再者,永嘉帝驾崩,李景得为父守孝三年。
没人敢真的管到闺房中事。不过,三年之内不能闹出身孕来。
李景即将登基为新帝,讲究避讳之处更多。
李景也就是口中调笑几句,很快倦意上涌,搂着陆明玉,一同入眠。
隔日一早,李景和陆明玉一同去看李珝。伺候李珝的内侍一脸喜色地禀报:“小殿下半夜又出了一身汗,现在额头已经不烫了。”
陆明玉伸手一探李珝的额头,眉头舒展开来:“果然退烧了。”
李景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坐到床榻边,轻声和儿子说话:“珝哥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饿不饿?”
亲爹亲娘都陪在身边,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李珝忍不住翘起嘴角:“不疼,就是没什么力气,肚子也有些饿。”
李景立刻转头,令人传膳。
热腾腾的粥送来了,李景不肯假人手,亲自喂儿子喝粥。
陆明玉也没抢过李景,无奈一笑,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
李景喂孩子十分细心,一勺热粥定要吹一吹,再小心翼翼地送到儿子嘴边。李珝从三岁之后就自己吃饭,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等待遇了。心里有些羞臊,更多的是是被疼爱的温暖和喜悦。
他平日处处表现得稳重,其实,也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
很快,李瑄和李琀也来了。
李瑄见李珝病成这样,心疼又难受。
李琀小声安慰兄长:“哥哥乖乖喝药,很快就会好了。”然后,又扭动圆溜溜的小屁股,钻进李景的怀里,大声道:“爹,我也饿了!”
李景只得将手中吹过的粥喂到李琀的口中。
小孩子都是这样,别人碗里的饭总是更香一些。李琀吃了一口,还要一口。李珝最疼弟弟,不会和弟弟争宠,就这么眼巴巴看着。
陆明玉看不下去了:“琀哥儿,你爹要喂哥哥吃饭,你要是饿了,到娘这儿来。娘来喂你。”
李琀磨蹭着不想过来,李瑄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拧李琀的耳朵:“不准胡闹,快些过来。”
李琀诶哟一声,看看李瑄绷紧的脸,不敢吭声,老老实实过来了。
陆明玉和李景对视一笑。
一家五口,已经很久没像眼下这样齐整整地待在一起了。
“你今日要去文华殿吗?”陆明玉低声问道。
李景嗯了一声:“这段日子,国朝政事堆积了许多,得一一处置。还有,燕楚叛乱一事,不可轻忽。”
他倒是想歇几日,多陪一陪妻子儿女。奈何根本没这个空闲。
陆明玉抬眼和李景对视:“正事要紧,你只管去忙碌。东宫有我在,不会出半点乱子。”
是啊!
陆明玉是他最坚实的臂膀和后盾。
在最危险的时候,她总会挺身而出,和他一同面对狂风暴雨。
四目对视间,心里流淌过灼热的岩浆。
李景深深看着陆明玉:“你说的对,正事要紧。”
……
正事要紧。
眼下,最要紧的正事,还会是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永嘉帝已经安葬。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新帝登基了。
不必李景暗示,朝臣们比太子殿下还着急。
这一日,李景刚一露面,乔阁老便上了奏折,奏请太子殿下登基:“……先帝已安葬,老臣恳请太子殿下登基为新帝,执掌江山。”
紧接着,罗尚书也上了奏折。
然后是户部高尚书,刑部姚尚书,吏部余尚书,兵部杨尚书,工部金尚书。武将中,濮阳侯领头上了奏折。
短短几日间,请太子登基的奏折,就堆满了御案。
李景当然不能就这么应了,显得自己多心急似的。怎么也得等上一段时间,等满朝官员都上奏折了,再议登基之事。
如此,才显出众臣归心,才显得太子登基是众望所归。
很快,宗室在东平郡王的带领下也纷纷上了奏折。
李景依旧未应。
半个月后,太子殿下举行了大朝会。京城文武百官都上了朝,在乔阁老的带领下,众臣一同跪下,高声齐呼:“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殿下登基!”
齐整的高呼声,响彻金銮殿。
李景终于不再沉默,站了起来,目光在众臣的脸上一一掠过:“诸爱卿三番五次上奏折,奏请孤登基。”
“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