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婆娘撇撇嘴,家里的茶叶可还是过年的时候人家送的,这东西精贵,寻常人家可喝不起,他们家也就得了这么一点,平日里不来贵客都舍不得拿出来待客的。
若是往日里,她也不会这么小气,何文昌毕竟是读书人,将来真要是中了秀才,对他们何家也有好处。
可架不住因为张家的事情,里正的名声这几日也受了些影响,里正婆娘的心情就有些不痛快了。
当初张家族长夜里来寻自家男人,嘴上说的好听,说是怕留张春桃在八角屯,影响到不止是张家的女孩子,就怕把八角屯其他家的女孩子名声也带累了。
所以留不得她,早早的得逼得她离开了八角屯,寻个人嫁了也好,还是别的也好,只要离开了八角屯,就和八角屯无关了。
这些话,说着好听,谁不知道其实就是张家人心眼小,心狠,连那么一个小姑娘家都容不下?
若是自己在家,是断容不得这事发生的,可那几日自己回了娘家那边,自然没顾上家里。
偏生自家男人死脑筋,最是注重名声,居然真听了进去,第二天还真当着全村人宣布了,只给了张家那大丫头一个月的时间迁户籍。
逼得那张家大丫头在村里呆不下去,只能进山去了。
里正婆娘虽然小气抠门,可人心不算坏。以前她曾经看不惯张家大丫头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多过一句嘴,喝退过那些孩子。
后来她不小心上山滑了一跤,扭伤了脚,也多亏了张家大丫头发现,扶着她下山。
说来还是自己欠着张家大丫头的情呢,偏偏自家男人死脑筋,满口都是什么大义,不能为了一点私情,害了全村的名声!
呸!
更不用说前些日子传出来,那张家族长干出这让人背后嚼舌头的事,都是张燕燕那个死丫头背后弄鬼。
她就看不上这种丫头,长得不比别人差,也不缺吃少喝的,家里都宠着纵着,倒是把脑子给宠坏了。
你自己喜欢何文昌就喜欢呗,真想嫁给人家,让你爹娘努把力,自己再讨好讨好何文昌的爹娘,也不惹人厌烦。
可这丫头,人家何文昌不想娶你,何家也看不上你,压根没心思跟你家结亲,你还不死心,等啥呢?等何文昌昏了头吗?
自己没那个命,反倒怪到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的张家大丫身上去了,还使出这样阴狠下流的手段,也就太过分了。
因此,里正婆娘就有几分迁怒何文昌了,觉得让张燕燕一个姑娘家这么惦记着,连断人后路的事都做下了,说不得就是平日里跟那张燕燕有点什么。
不然一个姑娘家,没一点关系,能狠心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到底何文昌是自己的堂侄子,里正婆娘也就心里不痛快,还是麻利的进屋去,将那藏在罐子里的茶叶抠了一点出来,烧了热水,拿粗瓷杯子泡了两杯茶端了出来。
这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极讲究的了,谁家还有专门喝茶的杯子?
不讲究的,直接就是用那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喝了,略微讲究的一点的,也就是用粗陶大碗。
何文昌起身谢过了里正婆娘,和里正寒暄了几句。
不过就是里正问他最近读书怎么样?马上就要去府里参加院试了,可有把握之类的话。
说了两句,何文昌就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要往张春桃的户籍上面引。
先从昨日回来,听到村里一些闲话开始。
这就打开了里正的话匣子。
这些闲话里正自然是知道的,他这几日天天被自家婆娘寻个由头挑不是,又骂他老糊涂,居然替张家背黑锅,他其实也有几分后悔。
只是当初就是当众宣布的,自然不能反悔!不然岂不是失了威信?
这不都是为了八角屯么?偏生大家还都不理解他!
因此里正也觉得自己十分憋屈,只觉得这满村里,没一个知音,就连自己的婆娘也不懂自己,就知道跟自己撒气。
此刻听何文昌提起了话头,那满腔的憋屈,终于有地方倾诉了。
拉着何文昌就滔滔不绝。
何文昌心里其实也不耐烦,只觉得这个堂叔其实为人太过古板迂腐不说,还脑子不怎么清楚,居然被张家族长那么几句就说动了,给人当了枪,还好意思抱怨?
可到底还要哄着这位堂叔,因此面上倒是不显,还做十分理解状,不时的点头附和两句,或者安抚两句,偶尔还替这里正辩白两句,说他一片赤诚,绝无私心云云。
哄得里正晕陶陶的,只觉得这村里,不,这天下,唯有这位堂侄才是自己的知音啊!
要不是辈份不对,都恨不得要跟何文昌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何文昌见将里正哄得差不多了,这才又做出推心置腹的模样,只说已经在镇上看到了张春桃,身边已经寻到了良人,不日估计就要来八角屯将户籍迁移走了。
若真是这般,让里正何大富不要为难,痛快的让人迁移走,在表白几句,只说当日这般,也是为了八角屯的其他村民,实在不是有意逼迫她。
再告诉张春桃,就说其实真若她一个月内不能来迁走户籍,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还能真去销户不成?
不过是当日里堵大家的嘴的说法。真到了那一日,他已经想好了,就装作混忘记了,谁人还盯着不成?
最后在说上几句好话,真过意不去,意思意思给点添妆,这事不就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