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照顾了一夜的病人,再加上时差的关系,她睡得格外沉。
掀开被子下来,看到周黎光正在厨房里忙碌。
“黎光,你好了吗?”
“姑姑,你醒了,过来吃早餐。”
周宜瑶坐在餐桌前,望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不禁埋怨道:“你昨晚发了一夜的烧,等我起来做多好。”
“我已经好了。”
周宜瑶望着对面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忍不住说道:“听舒丹说你感冒好几天了,怎么不休息?非要拖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你看你的脸瘦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让爷爷看到,非得心疼死不可。”
周黎光只是笑笑,没说话。
“黎光,你可是答应过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现如今,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糟蹋自己,你还是跟我回国吧!”
想到昨晚周黎光无助伤心的样子,周宜瑶的心里就透不过气来。
“姑姑,我以后会注意的,再说了,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
“我看悬。”
周黎光把切好的三明治放进周宜瑶面前的碟子里,再次笑道:“姑姑,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很好!”
“你好?你哪里好?”周宜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烧得半死不活的,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次幸好我来了,要不然,你怕是要烧成了智障。”
周黎光被她的话逗笑了,“姑姑,饭凉了。”
“黎光,你不要逃避问题,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昨晚周宜瑶守着他的时候,已经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把他带回国,决不允许他再这样下去。
“黎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可不可以从过去走出来?”这次周宜瑶缓和了语气,“人都是要往前看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就得咬牙往前走,不能老沉浸在过去之中。你还有亲人,爷爷年纪大了,每天都在念叨你,你这样自我放逐要到什么时候呢?”
周黎光抬眼看着周宜瑶,眼里的悲伤和无奈令她的心无端一颤,他说:“姑姑,我没办法。”
周宜瑶嘴巴张了几张,最终把到了嘴边要规劝他的话又悉数咽了回去。
“黎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周宜瑶公司里还有事,在这儿住了一天后,就飞了回去。
临行前,周黎光去机场送她,她握着周黎光的手,百般不舍,“黎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
周黎光点头应着。
“黎光,你真的没打算回去吗?”周宜瑶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暂时还没有。”
“黎光,姑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建议你,你既然不愿意回头,那么忘记过去最好的方式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周宜瑶握着周黎光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看舒丹那孩子不错,我跟她谈过,她不介意你的过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其实这些话,周宜瑶早就想说了,可看周黎光的态度,昨晚她没敢说。
可一转眼又想到下次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周黎光,所以,周宜瑶临了又没憋住。
周宜瑶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总觉得那些云彩好像厚重的棉花堵在她的胸口,令她憋屈得难受。
就在不久前,周黎光对她说:“姑姑,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的。”
天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时,竟没来由得一阵天眩地转,身子无端一抖。
到现在,周宜瑶觉得自己还没有缓过神来,周黎光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他说的不是空话,这小子向来说一不二,想他的心里必是打定了主意。
也许不是周黎光不想去喜欢别人,而是他无法再喜欢上任何人。
总之,四年时间过去了,谁也无法揣测这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世界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他们都说他不容易,可是,究竟是怎样的不容易,说不明白。
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谁也无权去干涉他抑或是指责他,因为每个人走的路都不是相同的,每个人的悲喜也不是相通的。
可周宜瑶还是觉得心里难过,只因周黎光是她最珍重的侄儿,她希望他能幸福。
因为要送周宜瑶,周黎光特地请了一天假,把周宜瑶送走后,他独自回了公寓。
这几年,周黎光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每天都把自己逼得很紧,这忽然有了这半天的闲暇,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站在公寓的窗户前,透过玻璃鸟瞰整座城市,昨晚上刚刚下过一层小雪,有些房顶上积了白白的一层,白顶红瓦,错落有致,竟也是美得别致。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欣赏过周围的景色了,在周黎光的印象中,还一直停留在那个夏天,炽热的太阳,“吱吱吱”拖着长音的蝉鸣声,跟在他车后面奔跑的姑娘。
他站在大太阳底下,眼见她摔倒了,他看到她的腿上全都是血,他听到她绝望的哭喊……
明明是大夏天,他却觉得彻头彻骨的寒冷。
这一切,时隔四年,恍若昨日,每一帧画面都历历在目。
从此后,周黎光的人生中再无四季,他永远停留在了那年的夏天。
他跟周宜瑶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的。”
那年夏天,他已经死了,留在这世界上的,不过是他还没腐烂的躯壳罢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又怎么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