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驿站。
一个纤长的身影轻巧的从二楼一间客房的窗户翻出,手上拎着一个半人大的包裹,依然无声无息、动作灵巧,倒似乎手中之物轻若无物一般。
他似乎早瞅准了驿站里有限的那几个兵丁的巡察路线,又似乎全不在乎暴露行踪,大喇喇的跳到了屋顶,飞快的越过了几个房间,从另一间客房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游先生。”他进了屋,就小声道,“倒是差不多不用药了,那家伙睡得和死猪一样。”
在屋里点着油灯等着的,正是之前那个在洪文眼里仿佛一身酸腐的中年教书先生。
这教书先生皱了皱眉,身上哪还有半点书生气?倒是一脸的懒散、无聊。而这个翻窗进来的,自然就是那个“可怜”的书童了。
“你没用药?”
“自然用了。大少爷吩咐的事,我哪敢那么不小心。只是怕他明日不能及时醒来。”
游先生皱眉摇头道,“即多喝了两杯,却是无妨。”
一边又看他手上那个大包裹,“你怎么整个儿都拿来了?”
“书童”笑道,“怕他明日里起来验看,还是小心些。”一边说,一边将包裹放在榻上,解开打量了一番。
最上面的匣子里装着五日一出的邸报,“书童”看也没看的扔到了一边,只在剩下的信里一封封的找了起来。
一边还感叹道,“也亏得是走了驿站,若是遣人去送,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游先生袖手旁观,继续皱眉,“那一个寄居的姑娘家,哪可能自己遣人去送。哎。同尘,就是这封。”
同尘一震,忙拿稳了差点儿放到一边去的书信,仔细一瞧,果然见上面的收信人写着“林墨玉”三字。
而寄信人则仅仅只有一个“林”字。
他之前差点儿忽略过去,倒不是不知道林墨玉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信封上的几个字……
游先生也是一挑眉。轻啧一声。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兴味之色,“虽不是上佳,但若是出自女子之手,能把柳体写出‘柳骨’来。也是十分难得了。”
同尘也摇头,“难怪我差点儿忽略了过去,只看这字体,倒下意识的就以为是男子所书了。是了,这里面还有个小信封。”
这会儿他也掂量出了其他不对。
“她养兄更好收信吧。”游先生不以为意,“既如此,拆开来吧。若不看原文,我如何知道该写些什么?”
同尘点点头,就准备拆信。
他们却是都没有注意到。在外面的屋檐上。正攀着一个人。
换回了一身黑色劲装的崖松抬头望了望不甚明亮的弯月,略作思索——少主让我保证信送正主,倒没让我保证信封无损,是吧?弄明白那张淮的命令,是不是也比较重要?
崖松是个挺能自主的道兵。
如此思量一番。他继续一动不动,呼吸悠长,只若有似无。
在屋内,信封已经被小心裁开。
那游先生先拿了那封给林墨玉的信展开,倒是再次轻咦一声。
同尘奇怪,“又怎么了?”
游先生摇头道,“形尚有缺,神已完备,有二王魏晋之风。我虽能仿,但若入行家之眼,只怕有些疏漏。”
同尘有些不可思议,“写信的该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游先生倒是不以为意,“八岁的小姑娘,该有一身正气么?再说了,大公子只怕是隐去了‘气运’一词没说吧。”
同尘被噎了一下,还是道,“那游先生,这事儿你做还是不做?”
游先生继续不以为意道,“虽我那么说,但到底是小姑娘家。若是心情不宁,写字不同以往也是该的。”
同尘恍然,“是了,我都差点忘了问了,游先生,这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同尘到底没凑上去看。
游先生道,“说僧道多事,有天命、气运之言,让人不堪其扰。又说思念父亲,让他尽快接她回家一趟。想来和他父亲写得也差不多……倒是没和她养兄客气。”
同尘想想,“要是这样的说法,反其道而行之,该写些什么?大公子的评判让她很高兴?”
“再看看另一封……”游先生这么说,就要去裁那稍小一点的信封。
谁知一阵疾风掠过,游先生只觉双腕一麻,两个信封并信纸都落进了忽然出现的另一个人手里。
同尘“腾”的一声站起,正要发难,忽地在摇曳的火光中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吃了一惊,“甲子!”随即他双眉深皱,看了崖松一眼,“你……”
“我想你总不会觉得,有个累赘在一边时,能是我的对手。”
崖松慢条斯理的说,一边折好了信,连着信封一起放到了怀里。
“倒也奇了,我还当张淮会要你截信,谁知到你竟然带上了游晨……倒是让我轻松不少。”
同尘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且,仅仅是这么一会儿,因崖松的气质已和当初一起训练时差距太大的缘故,同尘也就把之前的事情都给联系起来了。
他的脸色一黑,“你是之前那个书生!”
“是啊。”崖松虽一身黑衣劲装,却笑得气质温和,而他的语气,则甚是得意,“我原赶在了你们前面,还担心你认出我来,特地找了个偏僻角落装落魄,看来演得不错,竟真演出几分书卷气来了……你不过扫我两眼,就忽略了。”
同尘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
当他看到崖松的小半个侧脸时,其实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