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然也知道,自己说得唐突了些。
之前那番内外之论也就罢了,还能说是自个儿一直想着的。后面这桩事,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的。
但她虽有些多心的毛病,为人却并不喜欢拐弯抹角。越是熟悉亲近的人,她就越是这般。
若非如此,当初和宝玉也不至于闹了那几年的别扭,时时生隙。
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有些特异的能力,但他的父亲全没从中动心思。再想到父亲素日来为她操的心……
黛玉话一出口,已知过快。但转念一想,便就释然。
——罢了罢了,既已说有了那样的能力,何妨就“天性颖慧”些?
待听得父亲那般问,黛玉倒是越发的直白起来,“‘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利之也。’爹爹所念,是为天下计。做儿女的,担心得有理,让爹爹施展抱负,也是该有的道理。然而,天子非圣贤,正是读了圣贤书,女儿也知道这样的道理。”
林如海有些奇怪。
忽略面前小姑娘的年龄问题,林如海觉得自己听出来的,是黛玉对现在的皇帝乃至于太孙,对他们人品的不信任!
墨玉也听出来了,不由问,“妹妹可是还知道些不曾在家信中写明的事?”
黛玉略沉吟一番。
“前生”的经历不好说出,但黛玉觉得,前些时候所见的一切,已经相当说明问题。毕竟,现在这位太孙对权谋的喜好。她也是到了之前才敢确认的。
于是,她就将迎春要开胭脂铺子,此后引出的一系列事情挑着重要的说了。包括对宁府的事情的怀疑、打探。
因说得多了些,墨玉还走到林如海的桌边。将半温的茶给黛玉倒了一杯。其他时候,他也听得颇为入神。
有些事情确实是黛玉很难在家信中细说的。墨玉听见黛玉说的那些,也不由得皱眉——
这姑娘在这些事情上的触觉相当敏锐。要是如她所说,这太孙的品性……
不过。和黛玉父女的感觉不同,墨玉既不觉得失望,也不觉得奇怪。对皇帝,他和他们的看法本来就会不同。
黛玉说这些话时,那些事情给她的感触早就成了往事,但墨玉只看自家养父的神情就知道,对于黛玉话里透出的细节,父亲也不是多么满意。
然而,直到墨玉和黛玉兄妹两个走出林如海的书房。林如海也没对到底是密折还是奏折这样的事情给出回复。
狻P∝撕秋和丫鬟朱鹭都在等着。
见了这兄妹两个。忙提了灯来接。墨玉问黛玉道,“我从妹妹回去?”
黛玉料想他是有话要说,自然是点了头。
然而。两人领着小厮丫鬟走了有一段距离,墨玉却一直没有说话。等到都快到了黛玉的闺房了。墨玉才忽地停下脚步,轻叹道,“妹妹身为女子,实在可惜。”
接着又道,“妹妹回房吧。”
黛玉听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十分稀奇。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一句话,黛玉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礼,送墨玉离开。
眼见着不甚明亮的灯笼在小径上引着墨玉越走越远,黛玉微微敛目。
朱鹭只觉得自家姑娘身上有种奇特的感觉,她服侍了这么些年,看着姑娘长大,竟也不能解。
她只是明确的知道,这会儿不适合说话。是以,她只是屏气凝神的立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黛玉轻轻的、细细的叹了一声。
“姑娘?”
朱鹭小心翼翼,“虽是夏日,夜露却也寒凉……”
黛玉只道,“回房去吧。”
——如今的世道,若能身为男子,自然比女子方便许多。不但随心肆意,且又能大展拳脚。可我却不想听这“可惜”二字,又是为何?
若是宝玉,也不会说这“可惜”二字……有些事情他不如我,有些事情,他只怕倒比我想得透彻些。只是也不知他如今现在何处……
虽黛玉、墨玉两个和自家的父亲有那样的一番谈论,但等到一夜过去,倒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墨玉回了扬州,要么领着宝玉四处走走,要么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有时还会到扬州的书院去看看。至少黛玉没再见着他问父亲之前的事。
而黛玉呢?
黛玉第二日起来,也就将那些事情暂时抛到了一边。
她自己的那个能力,按林如海的说法,本来就还要等一等。
而她父亲的事情呢?
本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黛玉觉得该说的已经说了,之后父亲再有什么决定,也就不是她能干涉的。
就是父亲最终决定上密折,难道她还能忤逆不成?
而皇帝那边,黛玉不怎么恭敬的觉得,既然他前生能撑那么些时间,这辈子应该也能。二十多年的皇帝了,如今又不曾老得无用,难道还会在皇宫里被害了?
至于青玉,她知道黛玉和墨玉在那天晚上都去了父亲的书房,并且待了有一段时间,但要说她们说了什么,她却不知。也不是太过关心。
且到了第二日,黛玉就找了她,说起桃红柳绿的婚事来。
“虽父亲把我们接了回来,也不过暂时。在家的时间最多也不过就是两月罢了。”黛玉如此告诉青玉,“日后终究还要去外祖母那边待上几年,除非父亲被调去京城。我身边朱鹭朱鹮,你身边桃红柳绿的年纪却大了……京城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且我们不过仗着紫鹃蓝雀两家,外面的事知道得少。若要在那边让她们婚配,只怕耽误了人。还是趁着如今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