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滦真没想着能在这横波楼看见柳湘莲。
虽他知道柳湘莲此人性子豪爽,不拘小节,虽是世家子出身,却不大在乎家道中落,反常凭着兴趣串戏,与京中大小名班都颇为熟悉。
但是到花街柳巷,青楼中演戏?
他以往倒真不知道这个。不过这个倒也罢了。也只是之前不知道而已。可要是和薛蟠这个呆霸王凑在一起……
张滦飞快的把现场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柳湘莲拎着剑,但还好应该不是对着站在他身边的薛蟠的。尽管他对薛蟠也是一脸不耐之色。
且看着那剑也不是他在他前生时用来护身的,倒像是直接从戏班子的道具里拿来的——也是,眠花宿柳时,谁带着武器?
除了他们之外,被愁眉苦脸但不敢管事的老鸨龟公们围着的,还有几个戏子站在柳湘莲身后,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看就受了不轻的伤,神情萎靡之极。
与他们对峙的则是几个公子哥儿以及他们的随从——这几个公子哥儿,便是张滦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一个都不认识。
而撇开“主人”与对峙的双方之外,也不知是时候未到,还是出了麻烦后走人了,并无闲人。水溶和向礼菡若是在此,想来也被招待去了后院。
以张滦对柳湘莲并薛蟠的秉性的了解,轻而易举便能得出结论——
必是柳湘莲仗义为那戏子出头,偏又碰着看上了他的薛蟠。如今这薛蟠想来正想讨好于他,故此不管不顾的也出了头。
但是……
若只是普通的公子哥儿也就罢了,张滦此时却能看得出来,他们的护卫随从里,颇有几个高手!
虽柳湘莲的功夫据说也不错……
张滦苦笑一声,正想说话。
但季子扬却是拉了他一拉。“清源你做什么?争风吃醋之事,何须多管。”却原来季子扬见张滦的眼睛只往那边看,也有要走过去的意思。大感不妙,连忙阻拦。
在这青楼之中。类似的事情哪天不发生个十起八起的?只要不出了人命大事,一般也无人去管。
张滦一愣。
看到柳湘莲,他差点就忘了他们本来的来意。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不认为水溶会吃大亏的缘故。
这一生看到的水溶,虽然面上与他前生所见并无不同。但因为他自己的认知不同了的缘故,张滦知道,水溶绝非他前生想的那样洒脱、疏淡。不念官、权。
他只是是对他的身份处境看得太清楚。
因为婚姻之事,就是原本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只怕也看得更清楚了。
如果非要分析来这儿找水溶的原因,得说其实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孩家成为被牺牲的棋子。他很清楚。前生被水溶带到北静郡王府的横波楼女子最后的下场。
现在的张滦已经并不认为是个女孩子就是好的,有些女子的狠毒之处令人心惊胆颤。可是,悲哀的事情还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倘若力所能及的话。
况且,那两个“宠妾”死亡的时候,即使是现在的张滦想来。也觉得水溶是真心伤心。
但是,若是“提早”被向礼菡拉到横波楼的水溶与柳湘莲相比……就是薛蟠,和他前生的交情也是很好的。
他们的处境显然还更糟些。
只是,还不等张滦反拉季子扬,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进展。或者说。若不是张滦等人进来,这进展之前就有了。也正是因为张滦等人进来的缘故,才引得那些和柳湘莲薛蟠对峙的公子哥儿转过头来看了他们几眼。
不过,正如张滦不认识他们,这些人显然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见季子扬一身书生气,张滦更是没有长成,何况还一副武夫的打扮……那几个公子哥儿心知这是京城,达官贵人无数,故此难免要小心些。可惜到底还是犯了按衣裳看人的毛病。
一下子错认了为首的季子扬和张滦两人,那几个公子哥儿自然把护卫们也给直接忽略了过去,一下子重新神气起来。被众星拱月的,为首的那个便朝着薛蟠冷笑,“你保定了?也成。这几个戏子欠了公子爷我的钱,伤了我们的人,你打算怎么替他们赔偿啊?”
这话的语调嘲讽意味十足,常人听了都要忍不住发火。
柳湘莲双眉一挑,就要发作。谁知薛蟠却不是个常理可度的人,他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立时接声道,“薛大爷我别的没有,钱倒不是问题。这小子不就是拿了你们的钱,不肯服侍你们么!我倒付你们三倍就是!但是!别当大爷我没长眼睛。湘莲兄弟有分寸得很,哪儿伤到你们的人了?”
那公子似乎全没想到薛蟠竟真肯赔钱。
一时都有些呆愣。
幸而,他后面的话依然大成问题。再看柳湘莲生得貌美,又做戏子打扮,知道身份必然不高,不由早生了邪念,便冷笑道,“我说伤了人,便是伤了人,难道我的人竟被白打了不成?不说旁的,若肯拿三千两银子出来,倒也罢了!”
薛蟠就是个不在乎银子的人,闻言也不由得气笑了,又一次赶在柳湘莲之前喊道,“别说湘莲兄弟手下留情,就真打了你们的狗腿子,那又怎么样!?你还真当湘莲兄弟是戏子啊?竟敢给个狗腿子要三千两银子?大爷我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薛蟠连着“呸”了好几声,却是没有注意到旁边连续两次被抢了话的柳湘莲的一脸暗沉——那并不只是对着他的。事实上,虽对薛蟠的出头十分没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