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京郊的山庄。
才将慧远送走,张滦回到房中,正想休息一番,就听见了这个消息——
“愿成、空禅都去了宁国府,宁府的大姑娘和林家的大姑娘也跟着去了!?”再一次,张滦险些没把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
寒枫点头。
“愿成应该是忠烈那边的人。”他还加了一句。
张滦如今到底也历练了多年,迅速镇定下来,却也不免苦笑着自言自语,“也是。所谓无欲则刚,如今佛门又要与道门相争,内部又斗成那样……还谈什么四大皆空?何况又有智宏先例在前。但凡有点志气抱负的,谁还能安坐寺庙?偏那些不修佛法修神通的,谁又没点志气抱负?”
所以,现在的京城是所谓的“高僧云集”,就算能帮黛玉避开一次,只怕也避不开全部。
除非,她尽可能不出门。
但贾家的高墙大户,早被下人们的嘴巴戳成了四处漏风的大筛子。哪怕宝玉从不敢让寒枫他们特意去打听黛玉的消息,可单凭那些打听来的、黛玉在贾家的作为,张滦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的黛玉和他前生的不同之处。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生死,也许是因为不再有病体的束缚,或者还因为别的……
张滦察觉到了,现在的黛玉,只怕已经不再乐意守在闺阁。
出资迎春的资生堂,还有现在这码事……跟着惜春回宁国府,也都表明了这点。
张滦对此也不算奇怪。
黛玉本来就聪明。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黛玉会和他说四书,会和他说些外面的事,本来就已经透露了一些东西。只是那时候的他都没上心。
他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抱有期待。
而且黛玉这么做,几乎就注定了她的异常会被发现!
他不知道,黛玉对此是不是已经有了警醒。
“愿成总比慧远强点。”张滦轻叹一声,随即问道,“那边还有人守着吧?”
寒枫一时也不知道是问的哪边。但最近他们的少主很关注贾家那边是肯定的。因此回道,“岩杉盯着宁国府那边,霜柏杉盯着净居寺那边。”
“把霜柏叫回来吧,净居寺那边应该不用管了。然后让霜柏帮着去神霄观,让张祥宫有空到我这来走一趟。”
寒枫行礼去了。
始终守在张滦身边的崖松却忍不住问了一句,“少主,是宁国府那边可能有变?”
张滦看他一眼。
这几个家伙刚到他身边时,都是一板一眼的,但现在,至少崖松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他误导、宽纵的“功劳”。可他不想计较这个。
略沉吟一会,他还是告诉了他。“不是——忠烈,不,向礼荆这次失算了。在宁国府他们得不到什么。”
“失算?”崖松奇怪的自语,又笑道,“少主,忠烈亲王家的这位,在太孙那儿。可是以多谋善断著称的。”
话虽这么说,他的语调却很轻忽,显然并不当真。只是想要张滦多说两句缘由罢了。
向礼荆确实是出了名的多谋善断,但他们的这位少主,有时候看着也是高深莫测。他们这些个做下属的,甚至连他是不是足智多谋都不能肯定……这可不是太妙。
“多谋善断的是男人。”张滦依然没在乎下属的小心思——虽说他有察觉。对此他有些嘲讽也有些叹息,“可他就没弄明白,秦氏想要的是什么。”
崖松不解,但胆大的接话。“那秦氏将自己的丑事逗漏出来,难道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要借着叔、兄之力报复贾家?”
张滦斜睨他一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谁告诉你她想要得到的报复的结果,是掌控贾家?”
崖松奇怪道,“把想要报复的人的命运掌控到自己手里。就‘报复’这个目标来说,算是顶好的结果了吧?难道女人不那么想?”
张滦摇头道,“我问你,秦氏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崖松想想,肯定道,“贾府中知情的人肯定不会随便逗漏。京中知道详情的人则是极少,大部分也一样不会随便逗漏。这么说,本来就是……”
“八成就是向礼荆自己。”张滦对此人难掩厌恶的皱起眉头,“就不是他,秦氏若是想要和忠烈亲王府联系,难道会很难?”
“不难。”长着一张和名字不同的、颇为温和的脸的崖松也皱起眉来。
“是啊,不难。”张滦叹息一声,“如果她想把宁国府握到手里,只要私下里联系自己这位堂兄就行了。何苦那么大费周章?”
崖松这次提出疑问,“可是,这么做对她可没半点好处。看着更像是……不知所措?”
他用了一个稍显好听的词汇。
只因他至少看得出来,虽说秦氏犯了乱人伦的大错,但他们的少主对秦氏没有什么厌恶感。
果然……
“是啊,你也知道这对她没半点好处。你觉得她自己就真不知道?别忘了,那些话从内院传到外院,连看马的老家人都知道了,宁国府那几个其他的主子,可还是一点都不知道!能做到这个地步,秦氏真是不知所措?”
说到这儿,张滦却又叹了一声,“不过,要说不知所措,倒也不算失当——她从来就没想过吧,自己能得什么好处,只因她也不需要什么好处了。”
“不需要好处?”崖松很奇怪,“那她想要的是什么?”
张滦再次叹息一声,“她得不到的东西。”
——这辈子,他应该是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