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闪过茂密的白杨树,灰白树皮直干向上,一叶知秋尽是落得满地萧瑟。江秦转头看叶青,她正闭起双眼迎向冷风,沉浸在深深的青草气息之中。感觉到江秦在看他,她便转过身来对他笑:“江秦,许多年前我就想要这样,这感觉真好。”他说:“是,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可以多出来走走。”
她听到他语气里深深的伤怀,仿佛落尽黄叶的枝干,光秃而孤冷,也知道无法再抚平他的伤心,只好糯声问他:“你不开心吗。”
江秦摇头:“没有,姐,我很开心。”那声微笑是真挚的,他知道自己喜欢这旅程,早已经没有可过分伤心感怀的往事了,他不愿对她说起,便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想起,与孟离笙往后的故事,他的入狱,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绝望、轻生,对一切淡然……他已记不清,再也没有什么故事能够让他跌落到不快的深渊里,他已经走过那么远,那么长,几许钝痛早已经被磨成粉末,沉积在他心里。
他那时并不知道,往后还有那么多个日夜,难熬的日夜,让他几乎要忘记曾经无忧的日子里那些温暖的感觉。
他看不到自己眉间的褶皱如同印上去的刺青,抚不平,擦洗不掉,他说他开心,生活的常态如此,他忘记所谓的不开心是何滋味,也忘记两者有着何种区别。
那段旅程短暂而饱满,他们一路北去,行至秦皇岛,在北戴河海滨度过短短一夜,清晨时刻的微光,有榕城的影子。北方的海狂狼而不羁,不若家乡那般细远深长,厚重而温暖,他们彻夜听到帐篷外面海浪扑打岩石的声响,电筒的灯昏黄,把海风的腥气一阵又一阵吹进梦里。
江秦睡不安稳,爬起来等待日出。他坐在礁石上,等到初晨渐起,四周升起藏青色,橙红渐渐从海面上飘落,波光盈盈里是他的叹息,目光所及已然天光大亮,雾气四散而去,星光销声匿迹。
回去的时刻,他捡起一枚彩色贝壳,摸到上面纵横的纹路,他用手指尖摩擦,海啸声似乎从贝壳深处传来,带着抽离的回声。浅淡的壳身布满疮痍,仿佛承载诸多往事,他将其放进口袋里,算是就此告别。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暗,路灯一盏盏开启,夜里的风灌进车里,吹得凉意四溅。叶青往江秦身上靠,以此取暖,
这般闲暇而又平静,她便絮絮地闲谈,对江秦说,帮他们看店的是一直在酒吧里驻唱的歌手。
她与钟楠打理酒吧之后,便常是有人来应征。断断续续,不同的面孔以此谋生,故作姿态地感怀伤心,抱一把吉他压着嗓子唱些调子,多是留不久。叶青还是容易厌倦的性子,听不惯优柔寡断地腔调,又是日复一日地旋律,她听了几日便结钱让歌手走人。
有天夜里落雨,毫无预兆的一场,外面风卷残叶,雷鸣闪动,街道上满是张皇失措的人群,抱头四窜,如同惊弓之鸟,酒馆里的人被拦住了去路,只能暂留下来,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雨水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