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低下头写字的眼神,有些拘谨,但是诚恳,仿佛看到她真实的一面。
好奇心驱使,我终于问:“姐,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回家?”
她抬起头朝我笑,若有所意:“回哪?那是你的家。”
“江嫣,你以后,也可以来我的家看看……也来见见江秦,你们应该很相投,你和他,真是像。”
我像触了电,一瞬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陈蓝也隐隐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异样,安静地坐在一侧默默不语,一顿饭吃得压抑而生硬,饭桌上满是沉默。
末了,她从包里抽出纸巾揩去嘴角的油渍,站起身来,对我笑了笑,说:“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我等你电话。”
她流畅地提包,对我们微笑示意,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像无数次地告别。
我和陈蓝有些僵持地坐在原地,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姐姐很漂亮。”陈蓝不禁感叹。
我心里却有一丝不是滋味,没有说话,想从包里找一支烟来抽,刚点上,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神色慌张地说这里不能抽烟,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掐灭了烟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开着恒温器的餐厅里依然有着初春的料峭。
那天晚上,陈蓝和我躺在床上。忘了从什么话题开始,循序渐进,我跟她讲述了榕城那个空房间里的一切,叶青与江秦之于触不可及的疏离,我一直以来的困惑……一直到天亮。
中途好几次我都快要睡去,陈蓝抓着我的手臂摇晃,问我:“江嫣,你睡了吗。”
于是我又醒过来,告诉她,我还醒着。
天亮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激动地摇醒我。彼时阳光刚刚升起,刺进房间里,我正半睡半醒之间,看到她两眼发亮,声音浑着,说:“江嫣,我们去北京玩吧,去找你说的叶青和江秦,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我几乎是当下清醒过来,一瞬间坐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对啊,我们去吧,趁你姐姐还没走,我们可以一起出发……”她神色里满是认真。
房间里回荡着陈蓝清亮的女声,我却完全不知所措,这样呆呆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直以来的那些浑浊与模糊就要一一揭若,我被推至谜底前,失去了思考的能力。【92ks. 】
不知是过了多久,我才仿佛如梦惊醒。
“好,我今天就给叶青打电话。”我说。
她终于在这声应答中沉沉睡去,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三天之后,我们一同离开了鹭岛。
其实学校没有放假,我与陈蓝又都有许多课,所以只好请了三天的假,又翘了一些课,凑足了一个多星期去北京。
临行那天,叶青与她的丈夫来接我们,那个男人一直十分沉默,胡子已经有些长,从始至终只是礼貌性地和我们问过好,然后便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陈蓝显得很兴奋,她似乎比我还要期待这一段旅程。
其实我心里仍是忐忑,甚至会时不时看叶青的神色,希望从她波澜不惊的表情里读出些许意味,但却都无果,她交待了我一些事项,包括需要带的衣物行李,然后也不再赘言,如同带我回家一般正常,而我却在距离北京越来越近的时刻,感到了从所未有的一丝激动,或者应该说是:不安。
十岁之后,我没有再见过江秦,印象中他是十分俊气的男生,留着有些长的头发,微微遮着眼睛,小时候他会时常笑,无所事事地过来逗我玩,尽管我的记忆有限,但那些他与我轻松玩耍的片段我却记忆犹新。大抵是因为往后他越来越沉默,渐渐地不再爱说话,一直到最后,彻底离开了这个家。
出机场之前,我在厕所磨蹭了很久。这并不是我的作风,但那天,连陈蓝都补好妆,一身明艳地从厕所出来,我仍然站在镜子面前无所适从。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
“你怎么那么久?”陈蓝显然已经在厕所外等了太久。我从她的手里接过行李时,她向我微微抱怨。
“我肚子痛。”我居然扯了个如此蹩脚的谎言。
“哎,你哥哥江秦,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啊?”她却全然没有理会我的话,四处张望着。
“我不记得了。”我淡淡答,跟在叶青的身后。
我鼻子有些痒,猛地打了个喷嚏,方才刚下飞机被北方的冷风侵袭,我有些招架不住。叶青闻声回过头来有些担心地跟我说:“江嫣,你得多穿点儿,不要感冒了。”
我对她笑笑,紧了紧身上的夹克,皮质的冰冷隔着线衫抵达我的皮肤,我冷不丁得又一个喷嚏,感到一阵寒意。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
我拉着陈蓝往外走,偌大的机场充斥着回声,我一直害怕陈蓝丢了似的攥着她,她的手心是温热的,有一丝暖。
快要走出机场的时候,我感到扑面而来的冷气流,外面一派敞亮,同时涌进来源源不断的人群,叶青踩着一双细高跟神色淡漠地往外走,她的丈夫帮她拎着行李箱,也是面无表情。就在那个时刻,我远远的看到了门口站的一对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随意绑着头发的男人,不过十年,他竟然老了那么多,脸上多了太多沧桑的表情,一身萧索的气息,全然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桀骜爽朗的少年了,我呆立在地,一下迈不开脚步,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