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亲娘站在对立面,心里分明已经疼得滴血了,可她脸上却不能表现出半点难过的痕迹,只得咬牙冷声道:“昨儿?昨儿分明是姨娘在我耳边……”
柳老爷没想到瑶姨娘是个这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今儿柳家的颜面全都被她给丢干净了,当即沉声道:“混账,真是混账,当着魏老夫人的面像什么话?都给我回去。”说完转头和老夫人赔礼道:“实在是对不住,让您见笑了。以前是疏于对阿竹的管教,所以才让她变成今天这般,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老夫人乐呵呵地摇头说道:“无妨,她倒是个真性情,这种事本就是人之常情,谁家的女儿不想有个好归宿?你也别训她了,我就是喜欢她身上的这股劲,这世上的实在人可是难找的很。咱们还是说正事罢,我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咱们就将日子定在那天罢。”
柳老爷不死心还想说什么,可在对上魏老夫人那双虽然含笑却带着些许别样寒意的眸子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的话卡在喉咙口刚打算咽下去,却听到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亲家,我家看中的只有柳竹,你也无需动别的念头了……有些话不便明说,你是聪明人想来听的明白。”
这句话无疑重重打了柳老爷一耳刮子,贪心又急切地人向来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但是当别人将他的美梦给敲碎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在别人眼中自己的吃相是多么的难看。
此时柳老爷也没什么脸面待下去了,倒是看了一眼魏敏,强做笑道:“你外祖母给你备了些好玩的东西,敏姐儿若是不忙了便来外祖父的院子里来玩,咱们难得见一回,让外祖父好好的看看你。”
魏敏心里虽不愿意,可是看着他眼底的渴求,也不好太过分,只得点点头:“外祖父放心,等我做完先生布置的功课我就去看您。”
屋子里只剩自家人,魏亭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柳家人真当自己是什么了,还想在我们魏家面前拿架子,居然动了那等心思……母亲,是儿子错了,要不是儿子糊涂,今儿也不会让您受到刁难。”
魏老夫人脸上这才笑道:“当初我拦着你,反倒被你当成了坏人,心里记恨我,我也不求别的,你现在能想明白我也就放心了。说到底,敏姐儿才是你身边最亲的人。当初是我将你保护的太好。成了,我也不说什么,别让你在你闺女面前丢尽了脸面。”
魏亭然第一次用这般温柔慈爱的目光看着敏姐儿,说道:“是爹错了,敏姐儿放心,只要爹在一天便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你祖母的苦心,我这个时候才愿意正视,往后爹会好好的待你。”其实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无法接受锦娘的离开,将所有的过错推在了敏姐儿身上,她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她何尝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不小心就陷入了魔怔,而他竟然无视自己亲女儿这般长的时间,锦娘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是怪他的吧?
此刻的他像是被一道莫名的力量给敲醒了,那横在自己面前许久的阻碍物如今已经彻底的离开,外面的光亮铺天盖地的涌入他的心间,给予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家和万事兴,魏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她打从心里想一家人和气过日子,其实最大的功臣应该是三姨母,如果不是她拴住了父亲游荡的心,魏家这场无声的僵局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她咧嘴笑得欢快,脆声道:“我相信爹,我会帮爹在三姨母面前说好话的。”
魏亭然脸上忍不住绽放出更大的笑容来,当初娘拦着他和柳云来往,他因为烦闷而不愿理会,让娘误以为自己对柳云生了情意,愈发对他失望,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照旧我行我素,赌气之后是深深的孤寂,他的世界里少了娘那阵关爱的叨念,更多的是怒其不争的指责,本是最为亲近的人,谁知道差点成了离得最远的陌生人。
他在外漂泊疲倦的心终于累了,寻寻觅觅这么多年,锦娘再不可能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日复一日的孤寂消磨了他的执念,他终究是个俗人,也想有个知冷暖的人来照顾自己,与他说说话,让他的心不再那么空落落的,曾经不注意的人突然就闯入了他的视线中,那种久违了的舒适和如春风般的温暖,让他一下子就撞了进去再不能抽身而出。
魏亭然摸着女儿的头发,心中感慨不已,这几年与他来说宛如做了一场梦,等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也已经长这么大了,笑道:“那就有劳敏姐儿了,往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这几天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好好的想了想,你祖母的做法是对的,咱们魏家祖祖辈辈都是经商之人,没道理在你这里断了线,你往后也得多用些心。”
魏老夫人听着儿子絮絮叨叨地,忍不住笑道:“成了,也差不多了,往后有的是时间,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柳家做法虽不讨喜,但是你该做的礼数还是得做,今儿先让他们缓缓,明儿你就去上门去,也是给柳竹长脸面,她牙咬得再硬,也不过是个细胳膊细腿的柔弱丫头,指望她闹过那一家子怕是难得很,我看她八成连架都不会吵。”
魏亭然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最近几次他们两人争吵时,她说来说去也就那两句话,消了气之后倒是觉得分外的可爱娇憨,点头道:“儿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