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整个身子转过去,想把那个偷窥我的人形看清楚一些,但该死的雾气已经浓郁到凝结我一睫毛水珠的地步了!我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却完全无济于事,我赶紧拉过旁边的林医生和怪人,指给他俩看背后的海洋。可等他们转过头去,影子完全不见了!
是我的神经太紧绷,以至于感觉又出了错吗?
我想了想,这里不是近海岸的泳池,不可能有人敢跳到晨雾之海中去,而在刚才的战斗中,鲨鱼号也没有船员掉落入海,所以压根儿不会有哪个人类能盯着我后脑勺看的。
可能是林医生的影子被光线照射到了后面吧?或者就是我转头太猛,看重影了!
“别太紧张,你那么小,没人算计你的!”怪人安慰道,“我那次偷听比你早去了一会儿,他们说这艘船一次只能带一个女的,所以有了露露,他们应该就没把你和梁老太婆当女人,你是安全的。”
我心想这话表面上看起来是安慰,实际上和挖苦我身材是一个意思……
看着眼前的船员来来往往,我知道我们因为露露的事情和他们大部分人的关系有点僵化了,我对他们从敬仰到畏惧,他们则认为我们从合作对象变成了碍事的软脚虾。
大家对于前路也没有什么好探讨的了,气氛尴尬的吃完一顿饭,我们只好各自回了船舱休息。
梁阿婆又不在房间,我爬回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那只骇人的海怪和饥寒交迫的露露。
翻个身,我正好对着玲玲留在墙上的字迹,嘴里不自然的,一句一句又重读了一遍:
一、我在流血。
那时候的玲玲肯定受了伤。
二、他看见我了。
“他”是谁?
我想了想整船的男人,大家都是普通的水手,无论是谁看见玲玲也不足为奇啊!
突然我又想到了什么,脊背一凉,“他”难道是我背后的那个海里的人形?
三、不要找我。
按照顺序来看,玲玲应该是害怕“他”来找她。
四、想回家。
这个好理解,见到了海怪那样的东西,我也很想回。
五、想死。
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情。
六、又被吃掉一个。
这句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是储存的食物减少了一个吗?
七、下一个是我。
读到这句话时,我突然觉得这和上一句是有联系的,既然又被吃掉了一个,所以才会说“下一个”。而下一个居然是“我”!难道被吃掉的东西其实是鲨鱼号的船员?
八、下一个是你。
我身上像过了电一样抖了一次,“你”这个字,让我突然觉得死去的玲玲是在和我对话。但我回回神又自我安慰了一下,她在第四次出航的时候就死了,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下一个睡在这张床上的人是谁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浑身都冷的发抖,这个床铺的阴气应该很重吧,我这柔弱的身子骨可经受不住什么冤魂厉鬼的怨气。
我翻身下床拉开抽屉,想找一张报纸将墙面贴起来,有那些遗言在,我压根儿不敢闭上眼睛。
这条抽屉都快散架了,铁把手表面还涂了一层特别陈旧的那种绿色油漆。
抽屉里全被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塞满了,有羊角梳、铁发卡、烂钢笔……
拨开这些东西,我果然找着了老到发黄的旧报纸。不过报纸是包裹着一个扁扁的长方块的,我耐不住好奇心,趁着梁阿婆不在,便悄悄打开了那一包东西——
那是一个有点发霉的木制相框。
可能是梁阿婆年轻时的照片吧,我满心期待的翻过来一看,顿时有点傻眼!
的确是个年轻女人,她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我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蓬松的长发,夸张的眼线,凹凸有致的身材,略显慵懒的吊带睡裙。
我靠,她的打扮居然很像被吊起来的露露!
但是那样的脸型和神态,又全然和露露不同。
我捧着相框坐在梁阿婆的床上愣了半天,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我跟小卷毛喝酒的那天夜里,半夜下了床一趟,梁阿婆的床铺也是空空荡荡的。我和怪人听到,她跟船长在休息室里,说了几句让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想来,那些话语不正是对应了我的疑惑嘛!
他们说要让露露看起来尽量相像的那个“她”,肯定就是照片中的这个女人了!
露露留着和她一样的头发,画着一样夸张的眼线,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裙也是她留下的。
这个房间原本属于梁阿婆和玲玲,既然照片中的人不是年轻的梁阿婆,那就只可能是死在我床上的那个玲玲了!
他们要让露露变成第二个玲玲!
我捧着那张黑白照片就像捧了张遗像似的,我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赶紧翻过去又用报纸给包了起来。
门外正好传来了脚步声,我吓得立刻手忙脚乱的把那包东西塞回抽屉里,在梁阿婆进屋之前蹿回了被窝。
我慌忙闭紧了眼睛,听着梁阿婆踩着爬梯先往上走了两步,好像是在看我有没有睡着,然后她才回到下铺躺倒,几分钟后响起了鼾声。
我突然觉得非常害怕她。她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冰冷,刚上船的时候还给我搭话呢,现在根本就不理人了。
她为什么要让露露变成玲玲?
我坐起身轻轻掏出纸笔来,列出了一条鲨鱼号五次出航的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