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承认。
宁燕三言两语便能让她产生好感和好奇心,也让她认识到这世界女性的另一面。
不是养在深闺,被困一番天地,只能以有限的见识和手段为自己谋划未来的闺阁世家女,例如沈稚;不是天真烂漫,若无意外变故,一生都要循着家族安排的人生,按部就班成长的少女,例如林风;也不是在底层泥淖辛苦挣扎,为生存耗尽大半力气的农家女,例如白素;更不是见识过所有黑暗,摸爬打滚,过早熟悉人情世故,例如虞紫。
宁燕成熟、稳重、坚定、自信。
眸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
沈棠从不认为“野心”是个贬义词。
也隐约猜出宁燕背后用意。
但——
倘若宁燕以“宴安遗孀”身份来投奔,念在交情份上,沈棠愿意给她一处容身之地。倘若是以宁燕个人身份……她要看到对方价值。毕竟,该挂路灯的资本家不养闲人。
听到沈棠称呼她为“女士”,宁燕心绪起了波澜,斩钉截铁道:“自当以国士报之。”
沈棠愕然,似没想到宁燕的直白。
问:“仅仅因为我是女儿身?”
宁燕摇头又颔首:“不止是因为沈君的女儿身,还有便是亡夫兴宁对您的认可。他曾说,恨君相逢迟。来时路上我也曾想,倘若他能早些遇见沈君,或许不会如此。”
她的眸光肉眼可见暗淡了下去,跟着又一個深呼吸,露出温柔且坚定的浅笑:“倘若那是兴宁的遗憾……那么,此刻的我站在沈君面前,或许是他在冥冥中指引……”
若非转道见到了徐解……
若非徐诠家书送达及时……
她或许要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苍颜白发、衰老无力的时候,后知后觉知道,这世上确确实实存在着这么一道光!宁燕光是想象,便能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遗憾。
“庆幸还不迟。”
沈棠闻言,沉默了良久。
“是啊,还不迟。”
宁燕与宴安,神似又神不似。
该说不说,这俩不愧是夫妻。
姜胜清点好种粮,将它们全部入库,回来的时候满面喜色。春耕能顺利进行,这一年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只是还未开心多会儿,便看到自家主公坐在屋顶托腮望月。
“主公好雅兴。”
姜胜闪身跃至屋顶。
离沈棠只有几步,后者才反应过来。
“是先登啊,全部忙完了?”
“一切安顿妥当。”姜胜意外沈棠居然真在走神,“今日喜事连连,主公为何不喜?”
沈棠拍拍身侧的房檐示意姜胜落座,说道:“也不是不开心,只是心里堵着什么。”
姜胜闻言惊奇。
他认识沈棠也不算短了。
后者什么性格?该严肃的时候一本正经,闲暇时候又不乏烂漫天真,时时刻刻保持着旺盛精力,仿佛不知世间愁滋味。什么时候还有她放在心上,想不通的事情?
“因为白日那位宴夫人?”姜胜只知宁燕留下来,却不知她是以他同僚身份留下来。
沈棠点头:“嗯。”
姜胜问:“方便详说?”
这时候又要cue一下顾池了。
他不在,还真有些麻烦。
沈棠:“自然方便。”
她说了宁燕与自己白日的对话。
姜胜好笑道:“就因为这个?”
沈棠略有些郁闷:“我这不是第一次碰见么?虽然她说有宴兴宁的缘故在,但更多还是因为我的性别。人家奔着性别来的,而非我这个人的其他特质,我有些……”
姜胜安静倾听。
便听到下一句:“……有些不适。因为性别最容易被替代,也因为她的莽撞轻率。这世上或许有另一个,或是另外几个与我一般的……她贸然选择,日后可会后悔?”
姜胜不知沈棠这句话的真正内情,只是根据字面意思分析:“主公要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即便这位夫人奔着主公性别而来,也迟早会因为其他特质而折服。”
沈棠反问:“若不能呢?”
她虽自信,但也没自信到谁都喜欢她的程度。短板在哪里,她最清楚不过。
姜胜笑道:“自是良禽择木而栖。”
文心文士其实没啥节操。
这个主公不合胃口就跳槽呗。
又不是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
谁知,沈棠又是长长一叹。
“她恐怕择不了……”
姜胜这会儿还不知“择不了”是什么意思,也不知宁燕这女人一旦下了决心,有多么杀伐果决。第二日,并未看到宁燕。
只瞧见宁燕带来的少年和她的女儿。
康时这厮转了性,右手拿着汤匙,左手端着粥,轻声细语哄着女孩儿多吃两口。
那嗓音……
听得人齁甜。
“来,乖囡囡,再来一口。”
“吃不下了。”
“最后一口好不好?”
事实证明康时这厮不讲信用,连哄带骗,哄着女孩儿将一整碗都喝完了,末了还掏出帕子给她仔细擦了嘴。不知何故,康时似乎格外喜欢让女孩儿喊他“康叔叔”。
这孩子喊他一声。
他嘴角都能咧到后耳根,像个牙子。
“康叔叔,阿娘在哪里?”
康时哪里知道?
“她约莫是忙去了。你今日就好好跟在康叔叔身边,叔叔带你去长长见识……”
“还是看小猪吗?”
“今儿不看小猪了,瞧点别的。”
例如看他怎么工作。
这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