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先去寒舍歇歇脚?祈主簿近日忙得很,这会儿上门怕是要扑空。”少年好心提议,似乎怕对方跑了,热情好客的架势惹得赵家小娘子暗暗怀疑。
青年文士一句话就信?
倘若对方在撒谎呢?
却不知,少年对此根本不担心。
陇舞境内,哪个敢骗到官署头上?
“如此,便叨扰了。”
青年文士颔首应下邀请。
少年笑颜灿烂,单手将昏迷男子丢上马背,牵着缰绳与赵家小娘子二人同行领路。
沿路还不忘吹一吹官署这阵子的建设成果,例如他们脚下这条从治所城池延伸出来的大——道!此道可供三辆马车并行,不仅连通官道,日后还会铺向治所周遭村镇。
大大方便村镇庶民出行,也有利于他们售卖自家特产,互通有无,节省时间人力。
青年文士闻言却是微皱眉。
“这般徭役,怕是不妥。”
官署需要搞啥项目都会向民间征调徭役,各家各户强制出适龄人丁参与无偿劳动。瞧这条大道的建设进度、建设规模,绝对是春耕乃至去岁沈棠平调陇舞就开始了。
庶民出的人丁都是各家劳动主力。
他们徭役,家中农田如何兼顾?
转念一想又觉得矛盾。
这条大道建得平坦宽阔,一路通畅,而陇舞境内春耕也完成得极好,并未耽误。
赵家小娘子小声道:“不是徭役。”
正欲解释的少年诧异看她。
“小郎怎知?”
青年文士也瞧她:“不是徭役?”
赵家小娘子轻咳:“是家……家里人说的。家中还有位亲戚曾去河尹经商,回来告诉说河尹少有徭役,即便有也会支付庶民等额钱粮,一些耗时漫长的重体力活儿,基本都是沈君帐下武者帮忙做好,剩下较为轻便的才由庶民参与,不耽误各家农活。”
甚至能贴补家用,改善生活。
诸如开荒这样的活儿都是武胆武者直接代劳呢。倘若春耕农具不够,也会让武者去,武胆武者啥都能干。赵家小娘子一看陇舞郡春耕没耽误,便猜到是啥法子了。
这里头也有自家阿父的功劳苦劳!
其实乍闻此事,她也略有不忿。
阿父可是能征善战的将军!
如何能做田间泥腿子的活儿?
阿父却不觉得,甚至还笑呵呵告诉她说,这两年是他人生难得的平静日子:“战场杀人会比农田耕作更高贵吗?前者靠杀人养家糊口,后者靠耕作劳动果腹温饱。”
赵奉坐着捏了捏酸软的脚:【将军也好,老农也好,哪个不是在谋生?】
他又抬手指了指自家这间算得上豪宅的屋子:【有道是‘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这便是对的吗?你可以对此习以为常,但你不能认为阿父下地做工就是错的。】
【阿父没这么高贵。】
赵奉知道女儿这是心疼自己。
愈发觉得这件小棉袄暖心。
赵家小娘子初时还不懂,但阿父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对方说什么自己就记什么。离家出走这阵子,沿路见多了乱世景象,隐约能体会阿父说那话时候的心情……
青年文士却惊。
他看向少年求证。
少年点头笑道:“确实如此,吾主体恤治下庶民不易,也生怕耽误农耕会使来年庶民果腹艰难,才出此下策。庆幸,几位将军都谅解。治下庶民也无不感激涕零……”
她的表情写满了——
【快看,我家主公辣——么好!】
青年文士接受能力倒是强。
心下竟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祈元良的主公各個薄命短寿!
这位不走寻常路的沈君,确实是仁慈爱民,不惜背负外界武者诘责也要保护之下庶民,偏偏被祈元良盯上。几句话的功夫,少年已将抓捕的男人丢给前来接应的同僚。
她今日提前下值。
少年是前任鲁下郡守之女。
去岁,鲁下郡遭劫,父兄皆战死,全家只剩她一个孤女和兄长尚在襁褓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侄子。她们姑侄被托孤给沈棠,她几经考量选择跟随,竟无意间谋得出路。
如今在军营历练,侄儿由跟随她的老管家、奶娘、婢女三人照顾,“一家五口”靠着她的俸禄、带出来的资产以及沈棠额外调拨的钱粮过活。住宅简单,五脏俱全。
奶娘抱着侄儿开门。
“娘……啊,郎君回来了……”
奶娘本想称呼“娘子”,见她身后侧还有两张陌生面孔,到嘴的称呼硬生生改成了“郎君”。小侄儿也热情张开双臂想她抱抱,谁能拒绝一只白胖人类幼崽的邀宠呢?
“几日不见,又沉了点儿。”她满意地掂量掂量侄儿,又将孩子还给奶娘,“东厨可有好酒好菜?若没有,让德叔跑一趟。今日贵客上门,需好生招待。先生,请进。”
此前治所遭劫,大部分建筑毁于一旦,现在这些房子都是之后重新规划修建的。
整齐划一,看得人舒坦。
二人被安排在两间客房住下。
家中条件简陋,却丝毫没让青年二人感觉怠慢,德叔他们更是铆足劲儿招待,让面皮薄的赵家小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日,少年早起在院中舞锤热身。
之后去城外军营点卯。
不多时又回来,还带了早点。
一回来,凑巧见赵家小娘子在简陋搭建的习武场舞抢,顿足欣赏,直到停下。她鼓掌:“好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