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声急促传信打破寂静。
“报——”
正在进行的作战会议被迫中止。
黄烈敛眸,沉声道:“何事?”
传信兵虽身着一袭蓑衣,但仍有源源不断的雨水从他发髻淌下来,不一会儿,他的脚下还留了明显水痕,由此可见今夜雨势之大。抱拳回禀之时,气息急促且紊乱。
“盟主,大事不妙了,淼江、淼江水势暴涨……”他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此言一出,帐内寂静。
黄烈更是握紧了凭几的扶手。
尽管出身底层,但他这些年见多识广,什么场合都稳得住。黄烈不动声色地环顾众人神情,镇定自若道:“走,前去看看。”
一行人身披蓑衣前往淼江江岸。
还未靠近便听到轰隆水声,再近前,江面湍急,老天爷又以疾风骤雨助势,使得今夜的淼江看着格外可怖。黄烈视线落向江岸边的临时水则,原先水位已被江水淹没。
他问负责观察水则的水长。
“涨了多少?”
水长回道:“已有一尺二寸。”
黄烈听闻这个数字,额头青筋狠狠一跳,其余众人亦是惊诧:“这么短时间……”
这个水位上涨速度实在不正常。
此时有人想到一种可能:“……这会不会是暴主从中作梗?毕竟国玺在他手中。”
黄烈道:“这一猜测不无可能。”
不管这事儿跟郑乔有没有干系也得有干系了,总不能说是老天爷在帮助郑乔,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江水异常暴涨吧?天时若在郑乔,那他们这些讨伐郑乔的算什么?
黄烈此言稍稍稳定了众人浮躁的心,只是治标不治本,全军皆已备战妥当,士气提振到位,只等第二日开战。若此时因为淼江而撤兵或者继续对峙,士气打击太大。
更加要命的是,他们拖延不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因此,只能战,不能退!
战,又该怎么战?
众人眸色阴沉地看着浩浩奔腾的淼江,隔着雨幕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土腥气。
“……江面湍急,不利于我等作战。”
不知是谁将众人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水流湍急必然导致船体剧烈颠簸,若用绳索将船只相连,虽能解决燃眉之急,但当下风向不是给郑乔火烧的良机?他们与郑乔兵马对峙的这些时日,试探了能有百八十回,小范围接触羊攻,什么激将法都用了,人家铁心守在此处,不让他们渡江登岸。
一旦打起来就相当令人头疼了。
众人盼着盟主能拿个主意。
这时候,康时一个真诚发问,故意将黄烈架在火上烤:“盟主可有解决之法?大军多拖延一日,这士气低迷一日……”
郑乔就在江对岸的奥山郡。
打到这一步了,谁都别想再藏着掖着!
黄烈神色波澜不惊,倒是在视线昏暗角度,用余光轻瞥了眼康时。半晌过后,只听他口中溢出一声长叹:“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以一人之力或许难以实现……”
众人急忙询问是什么法子。
黄烈道:“冰封江面。”
打不了水战就创造条件陆战。
时间如此紧迫,跟汛期又这般靠近,黄烈自然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还是从降将魏寿身上获得的。魏寿这一族生活在冰天雪地中,冬季长且冷,夏季短而温,最冷的时候,河面结冰后的冰层能有三五寸那么厚。冰面行军都不成问题。
将整条淼江冰封不现实,按照他的想法,只需将附近河段短暂冰封即可,冰层厚度尽量往厚了冻,保证作战时不塌陷。若是作战过程冰层扛不住,再以士气化出船只。
黄烈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但相较于串联船只又安全许多。最重要的是联军兵马大多水性不佳,相较于水战,自然是陆战更加得心应手。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替代。
康时心中暗暗吐槽。
黄烈这个天马行空的主意倒是跟自家主公风格相似,想旁人所不敢想,实在大胆。
不过,这个法子有个很致命的缺陷。
康时只是小小蹙眉,黄烈便有所察觉,笑着问他:“此法可是哪里不太妥当?”
联军盟友齐齐看向康时。
康时镇定自若:“确实有一担心。”
黄烈谦逊道:“先生请赐教。”
“此举不会对下游造成冰排吗?”
这是康时比较担心的。
所谓“冰排”就是“凌汛”,河道堵塞令江面水位加速上涨。若下游河道排泄狭窄或是还未彻底疏通,下游怕是要遭罪。康时的问题一出,众人皆漠然,唯余雨声嘈杂。
黄烈回答道:“若此战能够一战定乾坤,吾等用最快速度登岸,短则几个时辰,长则一日,应当不会发生康先生担心的画面。若再畏手畏脚,也不知何时能诛杀暴主。”
只差明着告诉康时,即便此举真的会引发他担心的问题。如今大局当前,他们也要有所取舍,总不能因为有所顾忌就放弃。他们顾首顾尾、投鼠忌器,但是郑乔不会。
话毕,康时面色看着有几分白。不知是冷风吹的,月光照的,还是生气气的。
谷仁道:“吾等与暴主总是不同的。”
郑乔不将生灵性命放在眼中,恣意而为,他们作为讨伐郑乔一方,岂可如此?
黄烈说道:“自然不同。”
有人听着不太舒服,当即出言驳斥:“谷郡守这话就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