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诗曼告诉我说,她的腿是在那件事情之后不久发生的,非常诡异,有些匪夷所思。
那天晚上,本来已经许久没有去过京剧社的卢诗曼突发奇想,突然很想去京剧社里看看,当时京剧社里已经没有人了,自从出过那些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夜晚于京剧社内逗留,卢诗曼在门口的信箱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卢诗曼进了京剧社,打量着京剧社的排练室,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着室内的一切物什,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套戏服上。
那是一套刀马旦的戏服,不知道为什么,卢诗曼对那套戏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甚至觉得,那套戏服好像有魔力一般,好像在吸引着她穿上这套戏服。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但是卢诗曼竭力克制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戏服感到十分抵触。
卢诗曼在排练室里面练了练唱戏的步伐和动作,直到她感到疲累,就靠在了墙边,看着挂在她身边的那些戏服,卢诗曼心中感慨万千,她觉得这世界上有好多事情太奇妙,为什么那些之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眨眼间就不见了?为什么死亡是不可逆的离别,一眼之后,往后此生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在胡思乱想中,卢诗曼竟然靠在墙边就睡着了,让她惊醒的,是一阵剧烈的灼痛,卢诗曼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件刀马旦的戏服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上掉下来,就盖在她的身上。
而那件衣服掉下来的时候,勾住了墙边的电源插头,将插头从插座里面拽出来了一点,导致接触不良,电光发出“噼啪”响声的时候,卢诗曼仍在沉睡,于是最终唤醒她的,是这接触不良引发的电气火灾,整套戏服燃烧起来,卢诗曼的腿就被烧成了这样。
按理来说,在火灾刚发生的时候,卢诗曼应该就能醒过来才对,但是她没有。
“所以说,我觉得这才是情况诡异的地方,”卢诗曼摇摇头道:“我当时发现的时候,腿已经被烧得非常厉害了,但是在醒过来之前,我没有丝毫察觉,甚至并不觉得痛,我当时是在一个梦里,梦见了一个戏班子正在唱戏,是那种露天演出的棚子戏台,戏台下面摆着一排排椅子,最前排的椅子空着,然后其中一个人拉着我,让我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被我摇头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这场梦到底有着怎样的寓意,但是听过之后,我莫名其妙地不寒而栗。
“你知道七月歌台吗?”
我摇摇头,在脑袋里面竭力搜索着关于这四个字的印象,最终结果还是一无所知。
卢诗曼耸了耸肩膀,倒是很理解地对我解释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大多是戏班子里的人才知道七月歌台。每年七月的时候,到了鬼节附近,戏班子都会演几场戏,前排的一排座位是不能坐人的,因为这一排座位,是给那些东西留着的,让他们来听戏,保佑戏班子风调雨顺日进斗金,这是戏班里的规矩。”
我听完之后觉得很新奇,没想到戏班子里还有这样的规矩,但是立马便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按照卢诗曼这样说的话,有人请她坐在第一排听戏,岂不是把她当成鬼来对待了?
这让我心中一阵唏嘘感慨,如果卢诗曼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估计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醒来的卢诗曼立刻打电话求救,大家将她送往了医院,烧伤程度很严重,导致她在医院里住了足足半个月,而医生给她的结果是,她的一条腿被烧伤过度,已经不能再活动,要么选择自体皮肤移植,要么就只能选择截肢。
卢诗曼本来生活在一个还算小康的家庭,但是为了卢诗曼,父母选择将毕生的积蓄都拿出来,给卢诗曼做移植手术,以至于等她出院的时候,家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变卖,变得家徒四壁了。
这无疑更加增大了卢诗曼的心理压力,从医院出来之后,卢诗曼不敢再去学校,不管是从心理还是生理方面的因素,她都不肯再踏入那所学校一步。
于是,卢诗曼在家蛰居的生活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父母倒是不逼迫她出门,对于卢诗曼来说,这个曾经相貌甜美颜值颇高的女孩子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拖着两条残废的、丑陋的腿,他们也能理解卢诗曼。
“之后差不多半年里,我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卢诗曼低着头轻声说着,仿佛在说起遥远的,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当时每天都在想一个问题,我会不会死,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问题就是在想今天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死掉,每天睡前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担心自己这一觉睡过去之后,是不是醒不过来了。还好,熬过半年之后,我就已经想明白了,生死这种事情不是我自己能够操控的,我反倒变得轻松起来,反正只不过是死,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我望着卢诗曼,不知道她这样的淡然是用多少内心的煎熬才换来的。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告一段落了,卢诗曼望着我道:“这就是关于这件事情中,我知道的所有情况,全都原封不动地告诉你了。”
我有些感慨,望着卢诗曼,她的脸色又惨白了许多,我知道,每一次的回忆,对于卢诗曼来说,都是一次内心上的煎熬,我知道她为此深感痛苦。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卢诗曼很认真地凝视着我,轻轻开口道:“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想要打听这件事情。”
我沉了沉声,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