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杨集见老娘有了儿媳忘了儿,只顾着和萧颖说话,他木头一般的坐在一边,着实是无趣之极,而且有他坐在一旁,婆媳二人说话也是遮遮掩掩、避避讳讳,十分不爽利。索性让柳如眉帮他乔妆一番,然后带着薛举、尉迟恭两大猛男来到专门贩卖笔墨纸砚的东市笔行,后面另有二十名侍卫暗中跟随,他们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情况。
尽管杨坚强势的拒绝了山东士族、关陇贵族的禁书要求,而世家门阀也似乎安分了,可是杨坚和杨广、杨集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否则的话,杨坚岂能为了“小股贼冠”大动干戈的颁布一连串军事任命?
王府在东市笔行也有两个店铺,来自凉州的书籍和新纸也在昨天上市,就是不知行情如何。
当一行人到了店铺附近,就看到一大批人在门口排成几条长蛇。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却是呈现出了泾渭分明的队列,衣着华贵的读书人是一排、青衣小厮是一排、衣着朴素的寒士则是分了两排。除了这些人,还能看到贩夫走卒、农夫工匠夹杂在寒士的队列之中,而衣着华贵那一排,却是没人敢杂进去。
杨集穿的是白叠布衣,看到队列呈现出“小厮—世家子——寒士—寒士”格局,便站在靠近世家子那排寒士后面,等了一会儿,只见旁边那排的一名寒士扭对身前寒士说道:“文瀚轩昨天卖《大学》、《论语》、《蒙学》。今天是《中庸》、《孟子》和《成语故事》了。”
此人虽然相貌平平,可他始终保持着儒士的气度,不像其他人畏畏缩缩,不仅如此,腰间还配着一柄横刀。
“那倒是可惜了。”杨集前面那人主场中流露出失望之情,他们是希望买些比较深奥的书籍回去研读,至于《中庸》、《孟子》虽然不像《论语》那么普通,但寒士对四书其实并不陌生,甚至不少人家里有手抄本,而收藏千字文、三字经的《蒙学》,以及《成语故事》都是儿童读物,对这些青年的吸引力并不大,听到今日售卖的竟然是《中庸》、《孟子》和《成语故事》,顿时都有些失望了。
“徐兄有所不知。”先前说话的人微笑道:“据我所知,今日所售卖的《中庸》、《孟子》可有所不同。”
“哦?”他的话顿时引起不少人注意,急忙问道:“有何不同?”
“昨天傍晚我和店家闲聊,这才得知今日售卖的《中庸》、《孟子》除了原文,还有‘二刘’所正义疏,其价值岂能用金钱衡量?”那人微笑着说道:“也是卫王据理力争、仁德仁义,致使不道德的禁书要求被圣人摒弃,否则,休说我们这些寒士,便是世家门阀的子弟,恐怕也未必能够一览二位刘先生之义疏,然而偏偏有人三番五次要求圣人做出焚书坑儒之举,甚至还不惜以暴动来要挟,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他显然有意让旁边那些世家子听到,所以说话的声音极大。
世家子那一排纷纷转头,对他怒目而视,但寒士却傲然而立,对于这些人的怒视不屑一顾。
一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高冠青年转过头来,冷冷的向那名颇有几分气度的青年说道:“仁兄有话不妨直说,如此藏头露尾,恐非君子所为!”
那名平平无奇的青年拱了拱手,看到青年有着王氏特有的“酒渣鼻”,怡然不惧的说道:“在下邢州钜鹿魏征,想必阁下是王氏子弟吧?敢问在下方才所言,有何不妥之处?”
“在下是蒲州龙门王通!”高冠青年还了一礼,皱眉向魏征说道:“这天下自汉以来,便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我们士族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天下稳定。况且学问乃是高洁、高雅之事,岂能让兵农工商、贩夫走卒玷污之?”
王通今天出来本是散心,自他父亲王隆和崔仲方、郑善愿提出禁书令、张瑾以兵事威胁杨坚之事传出来以后,这几人是彻底臭名远扬了,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也被骂成了“崔亡真赃”(崔王郑张)。
王通虽然没有受到直接牵连,可是王隆在京城的府邸天天遭人从墙外扔进装着粪便的罐子,罐子砸进府中、粪水四溅,弄得他们全家上下不宁、臭气熏天,王通心知是愤慨的寒士、贩夫走卒所为,此刻再听到魏征冷言冷语,心中更加不舒服、不满了。
“当真可笑之极。”魏征冷笑道:“数百年前,你们的先祖也不是什么显赫之辈,同样是贩夫走卒、杀鸡屠狗之辈,你们现在有何资格轻贱他人?”
王通目光一冷,沉声说道:“然我等先辈经过重重考验、不懈努力,方有今日地位,尔等不过是仰仗我等鼻息的投机取巧之辈,却妄想以一代之力,颠覆士族数百年之积蓄,简直是荒谬之极。”
“不懈努力?”魏征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道:“不错,正是经过你们士族数百年的努力,方使大汉天下分崩离析;这天下,也正是经过你们士族龟缩在南方努力数百年,方使汉家差点灭种。若非圣人雄才伟略、才华横溢、统一天下,想必尔等又要恬不知耻的迎奉新主,然后再不懈努力数百年,又将新朝毁了。”
“放肆!”王通尚未说话,排队的世家子已经纷纷瞠目厉喝,只因魏征这番言论不仅仅只是诛心之言,还逮住士族最不堪、最无耻的一面,几乎没有一个在场的士族子弟受得了,不少人甚至指挥人群中的随从将魏征和他几个朋友围了起来。
魏征凌然无畏,冷笑道:“言语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