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杨坚把杨广所呈折子重重扔到地上,脸色铁青的对贺若弼说道:“拾起来,自己看。”
正如杨广所料,杨坚也看出了名堂,如果一件、一件呈到他面前,或许意识到不出其中问题,但上百个案件统计在一起时,问题就出来了。
更可恶的是,很多案件,是被贺若弼压制了下去的,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贺若弼捡起折子看完,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傻了。
杨坚见他看完,语如刀锋的问道:“贺若弼,你怎么向朕解释?”
“圣人,一定是太子恶意中伤于臣。圣人,难道我贺若弼对你的忠心有假吗?”贺若弼撕心裂肺喊着,泪水却不住的流了下来,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除开父亲贺若敦因为口出狂言,被宇文护逼死一事,贺若弼这辈子走得极顺,没有受到任何挫折。
他本就是那种容易骄傲自满的人,受到杨坚器重以后,甚至认为杨坚没有他贺若弼就不行,是以对高颎、杨素、韩擒虎、史万岁等人始终抱着极度的排斥态度,认为即便没有他们,大隋只凭自己一人,就能像现在这么强大,如果没有这些人碍手碍脚,甚至更强。可是愤怒的杨坚现在直呼他的名字,让他心若死灰,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的忠诚、你的功绩,朕比谁都清楚,所以你屡次欺君犯上,甚至是写反诗,朕都不予计较,并在一片喊杀声中保全了你。这是因为你冒犯朕,与国事无关。”杨坚十分痛心的叹息道:“但是你不该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不该纵容你的兄弟子侄灭了几百个家庭,更不该屠杀伸张正义的士绅良吏。”
听杨坚如此一说,中华殿一片哗然,个个都露出惊骇之色。
杨坚虽然对自己的子弟铁面无私,可是他却相当爱民,建隋以后,将原来的宫刑、车裂、枭首等残酷刑法予以废除。非谋反大罪,一律不准使用灭族刑。时至今天,他一共减去了八十多条死罪、一百五十四条流放罪、千多条徒杖等罪,仅仅保留五百条律令。遇到死刑时,也必须“三奏”“三查”才能给死囚定罪,而且死囚的处决权收归中枢,地方不得擅自执行,须经大理寺复查方可执行。
在澄清吏治方面,杨坚也不容贪污枉法之行为存在。吏治之整肃,上裕国库、下纾民困,大隋如今之鼎盛,完全归功于坚持了二十余年的法制。贺若弼家族如今灭了几百个家庭,可谓是十年来罕见大案啊!
一些本想在杨集、贺若弼之争中帮贺若弼的大臣,面对如此大案,也默默的收回之前决定。
之前出来为难杨集的柳述偷偷摸摸的退了下去,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扇自己的几个耳光,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竟然在独孤顺等人都观望时,就冒冒失失的闯出来。要是被划入这个大案,别说是他本人,恐怕整个河东柳氏都要倒霉。
“父皇息怒!”杨广向杨坚拱手道:“宋国公平陈之后,虽然有居功自傲之嫌,然谋财害命之事,或是武都郡公、万荣郡公、沙州总管私自为之……”
“你何必假惺惺的?”贺若弼向杨广怒目而视:“告我是你、为我求情又是你,这算什么?我呸,我贺若弼不稀罕。”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太子的折子是陈述事实,行太子、臣子之责,没有带半点个人好恶。他现在为你求情,是不想大隋失去一名大将。”杨坚作为一个比较大度的开国大帝,此时也被贺若弼气得半死:“而你却不知收敛,反而不识好歹。只以为自己功劳大,只认为别人都要害你,却从来不反省自己的过失,你怎么就是不学学杨素、史万岁、韩擒虎、杨雄、宇文述他们?他们个个都有容人之量,能够为大隋忍下你的多番折辱,甚至多次为你说好话,可你呢?除了持功而骄、满腹牢骚,还有什么?”
听了杨广的求情,杨坚也觉得贺若弼虽有诸多毛病,但是再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所以有心赦免于他。
只要贺若弼这时说句认错的话,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会得到赦免。但是贺若弼非但没有认错、感激,还反过来咬替他求情的杨广一口。
这一下,杨坚饶恕之心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想到几百户无辜惨死的百姓,想到为伸张正义而家破人亡的士绅良吏,一股火气直往杨坚头顶上冲,喝道:“贺若弼纵容兄弟子侄行凶作恶、意图刺杀卫王,罪不可赦,免去一切官、爵、勋,罢黜为民。”
“谢圣人!”贺若弼被罢黜已非一两次,甚至连天牢都呆过,十分硬气的盯着杨坚。
贺若弼这态度彻底把杨坚激怒了,那一双难过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了起来,忽然大吼:“李圆通何在?”
“微臣在!”刑部尚书李圆通出列行礼。
“散朝以后,立即将贺若隆、贺若东、贺若怀廓以及相关官员缉捕归案,将所有案件一律重审,其罪若属实,杀无赦。胆敢阻拦者,一律视为同党法办。”
李圆通行礼道:“微臣遵命。”
“贺若弼!你的功臣身份,绝不是你们贺若氏谋财害命的理由;你们犯下的罪孽实在太多,多得朕都找不出宽恕的理由。”杨坚目光复杂的望着贺若弼,摇头长叹:“朕自问不是刻薄寡恩的人,尤其待你贺若弼,更是仁至义尽、宽容优厚,曾经也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你始终执迷不悟,始终拿朕的宽容不当回事,你让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