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捡起师傅留下的剑鞘,拔出插在土中的剑,平举在眼前端详。剑上刻有“龙泉”二字,剑身寒光闪动,隐约映出自己的面孔,这面孔却由于剑脊弧度而被拉长变形呈四菱状,鼻头尤大,看上去有如魔怪,禁不住心里一哆嗦。
剑重二斤六两,举了这么一会功夫,白鹏手臂也已不能承受,便拄在地上当拐杖,踉跄着向巨阳道人走去。
巨阳道人从赵四爷离开时便喋喋不休,白鹏一直心有所思,也就当他不存在。到现在终于听清,无非就是各种讨饶,眼下已经开始许给白鹏诸般好处。
见白鹏拿着剑过来,巨阳道人声音越发急促,带着哭腔:“少侠!请饶贫道一命,贫道愿授你金枪不倒之术!夜战八方,群芳授首,床上无敌啊少侠!”
道爷一世英明,这次算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白鹏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当他要传武功给自己,被师傅一掌击败的人,能高明到哪去?也不答话,自顾自一步三晃地挪到巨阳身边,把剑杵在了他心口位置,双手按住剑柄,便要刺入。
“少侠且慢!少侠少侠少侠!贫道制住少侠的时候可没有伤害少侠xing命啊!少侠你不能这样啊!别杀我啊~~~~”巨阳道人说着开始嚎啕大哭,这次并非演戏,当真是悲从中来。
白鹏忍不住斜眼瞧了瞧他的脸,一看之下,就有些不忍心。那张仙风道骨的老脸皱成一团,混合了恐惧与悲伤两种神情。眼中尽是乞怜。泪水夹杂血水,沿着皱纹线路四处横流,还有几缕鼻涕牵丝挂线地悬在脸颊胡须上晃动,算是凄惨到了极处。
“说的也是,这道人方才没有伤我xing命,我杀了他,是否过分?”白鹏暗想,但随即想到,假若师傅没有恰巧赶来,铃儿就被这老道祸害了!心里一惊,此事倘若成真,那时再将老道碎尸万段都已晚了!
“yin-贼-必-杀!”白鹏咬牙吼道,整个身体向前倾斜,都撑在了剑柄上,只感到颇遇阻碍,耳听巨阳道人鬼喊鬼叫,剑却刺不进去。只得来回晃动剑尖,终于避开一根肋骨,剑前骤然一松,再以全身之力下压,剑尖便缓缓地插入,半寸半寸地入肉,许久才再度遇到阻碍,那是刺到了老道身下的地面。
“饶命啊~~~~~~~”巨阳道人面目狰狞地拖长声音张嘴大喊,然后声音渐渐低下来,表情僵住,两眼圆睁,目光涣散,鲜红气泡从口中喷出,如同螃蟹上岸。继而手脚抽搐一阵,不再动了。
一生孜孜探求如何插人的巨阳道人,终究被人插了。而且死得非常痛,胸痛,因为这过程未免太长,胸膛被刺穿的过程体验得未免太过细腻,这也怪他自己给白鹏吃了药,全身脱力的白鹏便很难给道爷一个爽快的了断,算是给“自作自受”一词做了注解。
“飞蛇”巨阳道人成了“死蛇”。白鹏拼尽全力,踩住尸身,抱着剑柄连摇带晃,才将剑拔了出来,血柱喷she而出,溅了白鹏一脸一身,此情此景,ri后让白鹏铭记一生。当下不敢再看老道的模样,惶惶然离开。
林边果然有一匹白马,且是老相识,来自武馆马厩,正是白鹏学习骑马时的老搭档,岁齿已长,名曰“老白”。马上还有包裹,里面各式旅途用品和干粮俱全,可见师傅心细如发、关爱有加。可白鹏心里却更难加过。
两个时辰前,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铃儿,却似拥有天下财宝一般满足。
此刻兵器行囊马匹皆备,铃儿却消失了,心中就似全然被抽空,整个人都萎缩下去。
心想铃儿走的那一刻,竟然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心中酸楚,眼中就垂下泪来,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好在深夜官道上没有半个人影,也就哭个痛快。
边哭边想,漫漫长路,未来风雨江湖多少年,自己仍会对铃儿一往情深,终于有那一天,自己大彻大悟,不再纠缠儿女私情,做成一番大事业,就任武林盟主,走到哪里都有拥戴者前呼后拥。这时铃儿却从路边人群挤出,挡在自己马前,说道“鹏哥哥,你忘了我吗?你还愿意娶我吗?”自己定会客气而冰冷地问她:“姑娘贵姓?”然后铃儿痛哭“当初是铃儿错了,铃儿后悔死了!其实铃儿这些年都还想你念你。”自己却摇摇头:“姑娘认错人了”,便扬长而去。想到这里,心里感觉扬眉吐气,却哭得更狠了。
又想,其实铃儿是爱着自己的,或许片刻之后铃儿就会纵马追来,哭着求自己还是带她一起走,这次保证她爹找不到。那时自己一定要有大丈夫气概,告诉她:“你还是回去,鹏哥哥我现在一无所有,不能给你好的生活,只能让你吃烤焦的鱼”。铃儿定会说:“我只要有鹏哥哥就满足,别的甚么都不要!”自己需要把持得住,再三劝告,直到铃儿以死相挟,才能勉强答应。
边想边哭,正哭到酣畅之际,突然听到马蹄声响,深更半夜的,来人除了铃儿还能是谁?白鹏急忙起身,满心期待地望去,匆忙中倒还记得用衣袖擦一把脸,拭去涕泪,却不知自己满脸血迹,这一涂抹越发狰狞,好在月se朦胧,倒也看不真切。
果然是铃儿。马到近前,玲珑身影一跃而下,飞奔过来。
白鹏喜出望外,踉踉跄跄迎上去,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说着眼泪又不大争气地淌了出来。
铃儿身子一挣,推开白鹏,怒道:“你又发疯!”
白鹏双臂还摆着拥抱的姿势,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