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刚刚和老爹谈话完毕,第二日萧静姝便带了几个健妇骑马出了门。
行至正阳门外,远远的就瞧见雷家的粥棚子外头闹哄哄的,从远处就可见尘土飞扬,人和人扭作一团,萧静姝只看了一眼,就已经觉得心里发沉,情知是雷家事有变故,忙指挥她身边跟着的一位唤做胡大娘的健妇道:“你去看看,快快回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腰大膀圆的胡大娘领命而去,她身材胖大结实,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屁股一扭就挤开了人堆,游鱼一般滑溜,没一会就消失在了闹哄哄的人群当中,片刻就已回返,凑到萧静姝马前道:“大娘子,粥棚那边眼见得是闹起来了,雷家的情形,奴瞧着怕是不好。”
萧静姝微微一愕,点一点头示意她说下去,胡大娘掏出帕子来擦了一把方才挤来挤去面上渗出的汗水,道:“奴方才瞧着,那揪着雷家管事雷严的是个外城错高村有名的无赖施家老四,旁边站着帮腔的是几个游侠儿,奴听他们在那儿喊着,说施家死了人,要雷家一命偿一命呢……”
“一命偿一命?”萧静姝沉吟着,转眼却见那位胡大娘虽然抄手站着,但气喘吁吁,又知天寒地冻,此时站在冷风口,人一冷一热回去怕是就要病一场,她想了想便扬鞭打马,指向一侧酒肆的招牌,“胡娘子,这路口风大,咱们且去那家酒肆要一碗浆坐下来边喝边说吧。”
胡大娘心里当下就是一热:大娘子面上犹有焦灼之色,但就算再焦灼,也顾着几分底下人的身体和性命,这性子外刚内柔,却和过世的何氏娘子一模一样。她眼睛有些湿,拿帕子在眼睛上头遮掩性的按了按,这才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酒肆里头拣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胡娘子接过小二送上来的热浆温温的饮了两口,一边在脑海里整理了一遍方才所见所闻的经过,拿帕子抹了抹嘴继续开口,这会儿不消萧静姝问,她就一字一句说的明明白白:“ 奴听那施老四的话,字字句句都是雷家的粥喝坏了人,说他老娘昨儿个在雷家喝了一碗粥,回家立时就腹痛,昨儿个夜里他回家的时候,一摸他老娘的尸首都已经凉了,今儿个将老娘放在义庄,问遍了左邻右舍知道他老娘昨儿个只喝了一碗雷家的粥,又抄遍了家里没见一粒米,今日便要来雷家讨个公道,非要雷家一命抵一命,否则便要立时掀了这粥棚子。”
萧静姝点了点头:“施老四脸上可有戚容?”
胡大娘不假思索:“这施老四虽然是个无赖,但长得也算人模人样,方才瞧他一个大男人哭成那个样子,奴心里也觉得有些酸酸的咧。”
既如此说,这事儿十有□□就是真的了……不是个碰瓷儿的。
“那他可有提,需要雷家做什么补偿?或者,丧葬费?医疗费?”
胡大娘摇了摇头:“都没有。”
这么说,也不是为了钱……
萧静姝长长出了一口气,秀丽的眉毛蹙在了一起,隐隐只见愁色:……这种施粥死人的事儿最是造孽,雷家的危机公关,可千万得给力一点啊!
胡大娘觑她一眼,想着她方才蕴藏于内的体贴,便壮着胆子劝道:“奴晓得大娘子和雷家娘子一向交好,但俗话说的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雷家的粥既然喝死了人,便是老爷在这儿,也只有秉公处理的道理,大娘子可万万不要逞强出头,反倒是引火烧身了。”
萧静姝听得有些啼笑皆非,挑一挑眉毛斜睨她一眼:“你当我是那种只顾私情,不理公义,只想包庇自己好友之人?”她说着忍不住笑了笑,“何况便是我想,也须没那么大的面子,更没那么大的胆子哩!”这因私废公,便是她爹做到了一郡之守,也得讲个理字,怕是不敢这样大包大揽的呢!
她就更不必说了,雷家这桩事,是她爹给她练手的,她能做的好,日后便天长水阔,她爹也少给她点拘束,多信她三分,她要做不好,砸了自己的脸面……那以后想如何如何的话,就是她自己也没脸说了。
胡大娘忙摇头奉承道:“大娘子怎么会是那种人,奴不过想着娘子们都感情用事些。”说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道,“奴是因着瞧着方才帮衬那施老四的几个游侠儿都身侧佩剑,看着颇不好惹呢!那些游侠儿凶神恶煞的,奴这会儿这心里还砰砰跳呢!”
她们这边尚在说话,忽然听得对街粥棚子一片的人声鼎沸,嘶喊吼叫之声,瞬间像是划破了云霄。
酒肆里头的人都听到了对街的声响,当下有两个胆子大的就探头跟个长脖子鹅也似的探头去看,不片刻瞪着眼转回来,颤抖着声音道:“打起来了啊!对面打群架了!”
萧静姝豁然起身,在桌上丢下了一小块碎角子当酒钱,一阵风似的就卷出去了。
雷家的状况,现在已经是一片的混乱。
地上到处都是打翻的锅碗瓢盆,还冒着热气的粥混上了黄土,眼见得是不能吃了,那施老四揪着雷严的衣领子,手握的青筋膨起,黄色的乱须之下,颊边的肉一跳一跳的显见得是气的狠了:“好你们个雷家,说是积善人家,这肚子里的心,却全是黑的!别家的粥稀一些便也罢了,你们却为图个好名声,粥虽然做的稠厚,却竟是拿霉米来给人吃!我娘……可怜我娘……”他说着掉下豆大的泪珠来,这长外让人觉得可怜,“可怜我娘含辛茹苦独自抚养我长大,我不过是出门十数日,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