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已经下了决断:“此事今后不必再提。”
萧升觑了他一眼,心里对萧静姝的评断,忽然又高了一层:看来,以后要把这位大小姐,完完全全的当成男儿一样看待才行。就凭着郡守这样的话,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就万万不能轻忽大意了。
***
王氏坐在上首拿帕子抹着眼泪,一双杏眼哭的发红。
她怀里搂着萧静嫒,也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倒是叫坐在她们对面的萧徴荣,面上只余下了一片无可奈何。
“哥哥,你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和娘亲的处境有都难。那樊姨娘自持是良妾进的门,没签卖身契,又不喝避子汤,年纪轻容貌美,根本就不把我和娘放在眼里!祖母原本对我们还不错,这些日子也眼见得冷淡下来,这宅子里下人们惯是会逢高踩低的,如今竟是捧着樊姨娘和大房那小贱……”萧静嫒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道,萧徴荣本还满脸无奈的听着,听到她嘴里要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忽然面色一变,低声喝道:“快快住口!你好好的女儿家,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萧静嫒被他一喝,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哗就开了闸一样的流了下来,流到腮边,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痕迹:“哥,这世上人人都不把我和娘亲放在眼里也就算了,怎么连你,和我是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也心向着旁人?你这么做,又置我和娘亲于何地?你有想过生你养你的母亲和我么?若不是为了哥你,我又如何会定下那样一门亲事,我这一辈子都给毁了,哥哥你怎么还能……怎么竟还能这样对我!”
萧徴荣听着她的哭诉,略略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王氏。
王氏的面色隐约动容,搂着萧静嫒的手也更紧了一些,显然萧静嫒的这些话,她是极赞同的。
萧徴荣今日来跟她二人叙话,本就存了要把一切对他们掰开揉碎了说明白的意思,他爹可以狠心不管妻子儿女,可他身为人子,却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能选择改变自己的亲人。
他日后要行事,万万容不得自己在费尽心力的时候,还有人在背后拖自己的后腿,害自己的苦心废诸于流水。
他光听萧静嫒和王氏说话,就已然明白,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的妹妹,竟连一点真正看明白的心思都没有。
“娘,”他忽然跪了下来,双膝跪地,额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跪的严严实实,端端正正。
其实时人除了祭祖,很少行这样的大礼,这可不是后世那个奴化了的朝代,尤其是像萧徴荣这样的读书人,讲的是风骨,哪怕是见皇帝,也不过是拱拱手而已,所以萧徴荣忽然这般行礼,倒是把王氏给狠狠吓了一跳。
她伸手要去扶他,半天却都扶不起来,萧徴荣固执的跪着,磕了三个头这才说道:“娘亲,您别管儿子了。儿子已经下了决心,会按照朝廷的旨意上战场的。”
“什么!”王氏白了一张脸,声音陡然尖了,“不行,我断断不能容!你哥死在了高句丽,连尸骨我都没看到,你要是再一去不返,我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先前萧岓其实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可王氏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
反正如今出征的事儿还有一年半载,说不定圣人就忽然下旨不打仗不征兵了呢?
说不定,到时候把嫒姐儿嫁过去,念在这是自家最后一根独苗的份上,柱国大将军大笔一挥,就免了他们家的服役呢?
□□哥儿这样说,这不是要了她的命么!她这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如今她年纪大了,萧岓已经很少来她房里过夜,就算来了,也很少要水,就算萧岓日后还会有别的儿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跟她不亲啊!
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哥儿走他哥哥那条路!
“娘亲,儿子在书院里,听说了一个消息,明年开春,大都点将。圣人将会亲临比武场,先武后文,点出十八元大将,到时候做高句丽之战的中坚。这点将,是只要良民,人人俱可参加的。儿子准备,等冬日冰河解冻就立刻动身上京,去参加这一场点将。儿子也算弓马娴熟,也自小熟读兵书,到时必能这十八人中,取得一席之地。”萧徴荣说道,“娘亲,若说只为沙场一小兵,则儿子未必能生还,但若能成将军,儿子必定可以荣耀加身,甚至为娘亲求一个诰命!到时候,娘亲这家里,便再不必看他人脸色,再不必委曲求全。”有一些话,他这时候没说。这比武场点兵,看的可未必只是能力,如今这世间,门阀势力犬牙交错,连圣人也不得不顾忌一二。
他们萧家是南方贵族,就是看在他这样的身份上,皇帝也必然会让他能名列其中的。
这,就是千金买马骨的例子了。
这也是,他在确定了父亲不会帮自己逃避兵役之后,立刻便确定下来,自己将会要走的那一条路。
王氏似是因着听他的话,想到了那些美好的前景,先是一喜,然后又是摇头,可这一次的话,却没方才那么坚决了:“□□哥儿,都说将军难免马上死,你这一去高句丽,为娘这心里还是要悬着的,为娘宁可你在家里活得好好的,也不想你万一一去不回啊!”
“可娘亲,您并没有法子帮儿子躲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