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察必带了燕王妃阔阔真去看望被忽必烈册封为“寿春郡夫人”的谢太后等人,不在宫中。
真金一乘小轿将兰芽抬到了皇后的寝宫坤徳殿,宫中留侍的人见王爷来了,都上前行礼
一个相熟的大宫女名唤高云的笑道:“皇后不在家,王爷请午后再来罢!”说着话,好奇地打量真金脸上。
他脸上一大片烫伤,适才乌力罕老眼昏花看不清楚,高云可是看得真切,不由大奇。
真金喜道:“不在么?那太好了!”
众人都是一愣。真金已领着身后轿夫向偏殿走去。高云匆匆赶上来问道:“王爷要做什么呀?”
真金向她挤挤眼,笑道:“我要洗鸳鸯浴,怎么?你想瞧瞧?”
高云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没大没小!”探头看一眼后头的轿子,低声问:“是那位贺夫人?南边带回来的?”
真金含笑点头。
高云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道:“这池子,可是簇簇新的,娘娘还没来得及用呢!”
真金在她腮上摸了一把,轻声嬉笑:“要不,咱三个一道儿?”
高云“啪”地打落他手,猛一转身,辫梢扬起,清清脆脆地打在了真金脸上。将他右半边脸也打得红了。
真金捂着脸,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轿帘密密垂下,知兰芽没看见,一笑转身,大步向青石影壁东侧的偏殿而来。
兰芽披着真金的外袍下了轿,举手遮住头顶阳光,抬头看宫门上头的匾,见是汉文写的三个字:小阳春。
真金携着她的手向里面走,后头跟从的人都留在了殿外。
兰芽在“燕台殿”昏头昏脑地给他塞进轿中抬起就走,此刻恍过神来,扯住真金衣袖道:“我要回去!”
她看了真金一眼,又补充道:“回‘披香苑’。”
真金柔声道:“好,好,回去。洗完了就回去!”
他揽了兰芽的腰慢慢向殿后走,在耳边一项项开解她心中畏忌:
“哪里有什么最受宠爱的夫人,那是丫头们说翡玉,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子,你吃的什么醋?”
这事兰芽此时已隐隐猜到,当下低下了头不言语。
“更没人偷看,我骗你的!”真金轻笑。
兰芽红了脸,一言不发。
“你也不必害怕,这是母亲宫里,我母亲最和善,她一定喜欢你的。用一用她的池子,那也没什么。”
此时两人已走到汤池边上。空廓的殿内一个人也没有,四周纱帐连绵,水声荡漾中,隐约可见一个极大的池子咕嘟嘟地冒着白雾。
这半日之中,兰芽脑中始终混沌一片,此刻见了汤池,才重重一惊:
这池子如何用得?且不说僭越不僭越,传出去也要羞死!
“你真是疯了!快送我回去!”
真金充耳不闻,上来便替兰芽解衣:“入乡随俗,懂不懂?我们蒙古人没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
兰芽竭力推挡,真金一声窃笑,伸手到她胸上轻轻一推,兰芽惊叫一声,跌进了池中。
真金大笑,跟着跃下,抓住兰芽的胳膊将她稳住,笑道:“别怕!”
兰芽回手抓住了池边一块光滑的石雕,抹了抹眼睛上的水,大口大口地喘气。那石雕入手生温,滑润异常,她一怔,定睛细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哪里是石雕,竟是一整块极大的玉雕!
玉上雕刻不是凤凰孔雀,却是一副惊险的海东青捕猎图——
右下角一只惊慌失措的大雁,惶惶地将长长的脖颈往繁茂的荷花叶底躲藏,左上方矫捷凶猛的海东青正向这边飞来,似乎已做好准备要啄食大雁的脑汁。
兰芽扶住的,正是大雁来不及收拢的翅膀。
她顺着栩栩如生的荷花叶向下看,更是吃惊:
玉雕与汤池相连之处,不是人工镶嵌,却是天然生成。这一大块石雕连同底下整个汤池,竟是一体。这是一整块软玉雕成的汤池!
“这……这……”兰芽指着玉雕说不出话。
“这什么?这是无价之宝!这一个池子,花了四年的工夫,白给你用,你还不愿意!”
真金说着话爬上岸去,东翻西找,寻出了几条厚厚的大手巾。走回来再度入水,便要替兰芽解下湿透的衣衫。
兰芽拗不过他,艰难地避开说道:
“你出去,我……我就用!”
两人在温热的水中相对立了半日,真金见兰芽实在羞怯难当,摇了摇头,向她手中塞了一样物事,无可奈何地走出池去,说道:
“你自己慢慢蘑菇吧,我出去就是!”
兰芽见真金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之中,顿时长嘘了一口气。
衣衫已湿,眼瞧着这池子不用也得用,她站了片刻,慢慢脱下湿衣,一步步向汤池中央走去。
泉水腻滑温暖,温柔地爱抚她刚刚饱经磨难的身体,兰芽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真想就地躺下,好好歇息歇息。
她叹了口气,低头掬水,仔细地洗去脸上泪痕;又洗了洗身子四肢,再将湿淋淋的头发扎起,盘在脑后——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这汤池,便要从台阶走上岸去。
一只脚已踩在玉阶边上,这才想起没有衣衫可换。来时便是着了真金的外袍,此刻连这件外袍也湿得不能穿了。
她小声喊:“真金!真金!”
殿内空旷无人,喊声虽小,回音却不小,兰芽喊了两声,不好意思再喊,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着。但等了半天,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