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湖监狱餐厅。
或许因为今天来得特别早,亚修发现来吃早饭的囚犯坐满了整个餐厅,稍微仔细观察便令他大开眼界:除了人类、兽人、哥布林外,监狱里还有很多其他物种,在地上爬的,有两根角的,长四只手的……
亚修甚至看到一个长得特别色气裸露很多,有着蹄子和毛茸茸耳朵的女性,也不知道是什么种族。这不禁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保健行业产生浓厚的兴趣和奇妙的幻想。
他不是福瑞控,不过……
“你要饭吗?”
餐厅阿姨的灵魂质问将亚修的目光拉回来。
亚修随便点了几份能填肚子的,看见窗口还有‘每人限领一份’的奇特食物,看上去特别诱人。
“阿姨这是什么?”
“皇牌海鲜拉拉肥,应季美食,产量特别少。”阿姨说道:“你要是再晚点就没了。”
“好,给我来……”
“给我来五份!”
旁边一声瓮声瓮气的大喝打断了亚修的话,他转头看去,发现一个绿皮兽人正在打饭,它对面的阿姨闻声便把剩下的五份海鲜拉拉肥全部拿走,倒在它那个巨大的饭盆里。
“啊?这?它凭什么拿五份?”
亚修目瞪口呆。
“它是兽人啊。”阿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兽人为什么能拿五份?”
“兽人就是能拿五份的啊,一直都是这样。”
“它拿了五份我就没得吃了啊,怎么可以这样——”
亚修的话语忽然堵在喉咙出不来,光幕弹出,一连串红色警告挤满了他的视野:
「警告:你正在试图说出种族歧视的言论!此为禁止事项!在血月国度,种族平等是第一准则!请注意!」
我说兽人吃得太多也算是种族歧视!?
亚修郁闷地拿着餐盘去找位置,发现到处都坐满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却发现旁边坐了一个屁股特别大的蓝皮怪物,看起来比兽人还要凶恶,直接坐了两个位置。
换作前世亚修肯定掉头就走,但这里可是碎湖监狱,对方根本不能对自己动粗,因此亚修便雄气赳赳走过去。
“喂,你占了两个位置了,让让。”
正在用手扒饭的蓝皮怪物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吃饭。
“俺是食人魔。”
“哦,然后呢?你是食人魔也不可以占两个位置——”
「警告:你正在试图说出种族歧视的言论!此为禁止事项!在血月国度,种族平等是第一准则!请注意!」
说你屁股占了两个位置也算是种族歧视?
亚修都想爆粗了,可是爆不出来,因为他的话在喉咙里堵住了。他想直接将餐盘倒过去,可惜倒不得,因为他的手僵住了。
在后颈芯片的控制下,每一个囚犯都是最忠实的法律追随者。在不违反任何法律道德的时候,他们拥有最大的自由,但只要触及法律道德边界,哪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无形的枷锁就会紧紧将他们束缚。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旁边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端起餐盘站起来,示意亚修坐这个位置。
亚修道了声谢,发现这个壮汉有些眼熟,好像是昨天在死斗社里见过。
“德斯蒙德。”他自我介绍一句,用厌恶的眼神瞥了一眼同桌的食人魔和哥布林,“我先去死斗社了,有机会跟我也来一场。”
听见他们是死斗社的,其他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将屁股挪远了一点。亚修坐下来,听着旁边食人魔仿佛拖拉机般咀嚼声,看着对面的哥布林蹲在椅子上吃着碎屑到处都是,一阵强烈的逃离yù_wàng从心中滋生。
跟越狱不一样,越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待下去会死,而逃离是因为他厌恶这个环境。
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他在实习时遇到了一个傻叉上司。如果是同事傻叉,他还能反抗,还能做手脚;但如果是上司傻叉,他除了忍受以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连语言反抗都做不到。
他可以委屈,可以吃苦,因为忍耐是为了将来无须忍耐。
但如果是上司傻叉,那就意味着以后都要一直忍,那还打什么工啊,去哪里加班不是加班,干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老板更乖。
现在的情况比上司傻叉严重多了——整个环境都是傻叉的。
你明明很气,但你什么都不能说;你想反抗,但你的身体不听你使唤。
亚修忽然有一丝明悟。
他还以为碎湖监狱真的是在善待犯人。
但事实上,将这么一群神憎鬼厌的死刑犯关在一起,不允许他们之间任何逾越的行动,让他们为了逃避血月审判争先恐后地为监狱创造价值,其实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
熄灭他们的愤怒。
破灭他们的希望。
消灭他们的勇气。
毁灭他们的脊梁。
将绝望、憋屈、后悔、恐惧等等种子在他们体内生根发芽,直至他们形销骨立,疯狂崩溃,以‘完美施暴者’的形象出现在血月审判上,迎接他们理所应当的悲惨结局。
亚修也能理解死斗社为什么那么多人了。
那里是死刑犯唯一能发泄的地方,是这个监狱唯一存在的,可以暂时呼吸一下清新空气的狗洞。
相当于一个垃圾回收站。
只不过有趣的是,亚修这种无法忍受环境的才是垃圾,旁边这些能悠然自得的死刑犯,才是这座监狱的模范犯人。
迅速干完饭,亚修也赶紧去垃圾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