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便像是在我看到他之前,他已经将我望了许久;我看到他之后,他更加不会移动。
窗户离我的书桌有些距离,他便与我隔得有些远。他的脸,我看不清,却又偏偏觉着他仿佛有种悲伤。
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里,那种悲伤。
看着他这般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伤痛,我便也没有多害怕了。也没有叫人,就将他望着。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
半夜里,淡淡月光下,透过一扇开着的窗。
良久,我觉得他好像很难过,没忍住,便出声问他,“你是谁?”
他没有动静。
我又问,“你找谁?”
他这时倒有了动静。不过是晃眼,人已不见。
我望着依旧打开的窗户,半晌。那里却又确实再没了刚才那人。
我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
我转过头来,继续写字。
后来,我依稀记得我看着我笔下那些线条便像是螃蟹弯弯粗粗的腿儿,缓缓慢慢地在我眼前爬动,之后,我便一头倒下睡过去了。
如此这般勤勤恳恳态度端正,写着睡去,睡着写来,我终是在第三天抱着一堆画满螃蟹腿儿的纸张去了我阿娘那里。
我阿娘美丽的手指随意掂了两张,眼神微微一瞟,轻轻“嗯”了一声,这事便是完了。
我看着那厚厚一沓纸,那里面全是我一笔一笔画满的,这时,突然就生出了绵绵长长的不值。
早知阿娘这回这般轻率,我就往里塞白纸了!
阿娘整了整姿势。
我立刻如临大敌。
阿娘朝着我道,“之之,阿娘瞧着墨夷这孩子还算不错,为人也沉稳。昨日,他还过来同我说,希望能在婚前与你多多走近,增进一些感情,以免成婚之后,你会过于不适。”
我听了,缓缓将原本盯着脚尖的眼睛抬起,期待地将我阿娘望着,“阿娘,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对吧?我是公主,怎可随便与男子走近,这成何体统!”
阿娘一笑,“之之,你固然是公主,但你首先也是个女子,是为娘的女儿。你要嫁人了,为娘自然希望你能嫁得最圆满。墨夷说得有理,若你与他还是完全陌生便成了婚,婚后心中多少会有不安。所以,为娘已经答应了,日后他可常来你宫中看你,或是与你一道出宫玩耍。你放心,你既必然要与他成婚,那这般亲近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听了,有气无力地苦了脸,“最圆满的就是换掉墨夷啊。。。”
我阿娘却只当没听到,自己下了结论,“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巴巴望着阿娘,特别想问她一句,您那“那”字是从哪里总结而来的?
因着墨夷的事,我心中总有些沉甸甸的,又想着最近和上官景闹崩了,便也不去找他。从阿娘那里出来,想了想,转转悠悠几圈,最后往阿爹的未央宫那里去了。
我想,就算阿爹不能干涉阿娘的决定,但总可以同我一起说说墨夷的坏话吧。
哪知,到了未央宫门前,丰于公公却将我拦住了,对着我摇摇头,轻声同我说,“吟妃娘娘现下正在这处,公主还是不要进去了。”
“哦。”我点点头,有些泄气,但吟妃在,我是果真不要进去的好。
吟妃是半年前从赫胥过来和亲的,年纪跟我一般的大,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我同她见面都要生出些事端。我自我反省同时也被阿娘逼着反省过许多次,都当真没有发现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生起这些事端,最后只能感慨,大抵是命中犯冲吧。
我又往东宫去,方到院子,却看见仆侍宫娥都被赶了出来,乌泱泱挤了一院子。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太子哥哥又在同语卿嫂嫂生气了。。。我还是不要去火上添油的好。
我抬头望了望天,今日天气还是早的,大家都有事,我还是去找陆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