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将我们领到各自的院落的时候,娘走进了屋子,一把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我惊诧的望着她的动作,直到她走到我的身边,望着我的目光有些闪躲,良久,她这才抓着我的肩膀同我小声道:“阿辛,是娘不好,当年你出生,为了能使莫无康见我一面,我便写信给他同他说我生了个儿子。”
我张大了嘴巴,心中震惊万分,这种玩笑也是能随便开的吗?
娘瞧见我的脸色,顿时满脸羞愧之色,“是娘不好,当年你爹同我说他膝下子嗣少,娘以为若是你是男儿,你爹他心中便会多有我几分。”说到此处,她的神色忽然庄重起来,“阿辛,我们千辛万苦的上了京城,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好不容易见着你爹,若是此刻他知晓你不是男儿,我们还有脸在莫府待下去吗?”
娘抓着我的手道:“阿辛,算娘求你,你一定要将身份瞒下去,切记不能让人知道你是女儿身!”
听说庶子的待遇比庶女好上了百倍,起码不用日日在后院中绣花描边,见娘如此恳求我,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于是,就这样,前一天我还在东街大街上四处为生计奔波,后一天我便成为了莫府的四少爷,虽然是个庶出,但人生依旧大起大落的太快,委实有些刺激。
而我娘,成为了莫无康的第三任小老婆,府中人又称三姨娘。
我一直以为我爹是陈世美,直到我瞧见了他的大老婆,王尚书家的嫡女,以及他众多比我还大的子女,我才知晓,原来莫无康,是真正的人生大赢家。
大夫人似乎早已经知道我娘的存在,见到我们的时候也不曾惊讶半分,还甚是大度的同我娘说了一些莫无康的习性,道以后要好好服侍老爷。
娘似乎也早就知道莫无康早就有妻儿,她听了大夫人的话,极其温顺的点了点头,“我都晓得的。”
我不知道这个朝代在潜移默化中,给女子诸加了多少思想上的奴性,这也是我对大家族中妻妾相处之道的一个困惑的原因。
然而,我不是大学问家,即使幼小的心中萌生了对这种做法的怀疑,我仍然得跪在蒲团上,给大夫人敬茶,以后,我便只能称大夫人为大娘,而称娘为姨娘。
说起来,这真是令人伤心的故事。
大夫人喝了我的请安茶,便领着我去见我的兄弟姐妹们。
算上我,莫无康总共有五个孩子。
大夫人膝下嫡出的大姐莫安怡,还有比我小上两岁的五弟莫止昊,二姨娘膝下的龙凤胎皆比我大上一岁,分别是莫安媛,莫止钧。
瞧见了我,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淡淡的,也对,突然空降的我们打破这个家原来的和谐,的确是有些不讨喜。
然而令我和娘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今后,我们便再也不用在京中露宿街头,好歹我们有了栖身的地方,这样便就足够了。
府宅中的后院虽然温饱不愁,可是整日呆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委实让我有些忧愁,莫止钧和莫止昊每日卯时便带着书童往京中的书院赶去,家中的两位姐姐似乎也要每日出门。
终日无所事事的我只好摸房找着一些游记来打发时间。
就要我以为我要这么过一辈子的时候,莫无康似乎想起了我的存在。
那日是我第一次进他的书房,莫府的院子不大,可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尤其是莫无康的这小小的书房,那墙上挂的书画幅幅是大家手笔,就连博古架上那不起眼的小玩意,也个个是值钱的玩意。
平安镇的朱扒皮舍不得掏钱请帮工,硬是将我扣在他的店里,帮他造了了多年的假,从书画到账目,从古籍到古玩,什么值钱,便仿什么,生生的练就了我一双火眼金睛眼。
莫无康攒了这么多宝贝,定然是个大贪官!
我在心中愤愤道,这边莫无康开口了:“跟着你娘这么多年,识字没?”
我回了神,老老实实的回道:“识的几个字。”
莫无康正把玩着一个极其贵重的玉器,手中带着的那玛瑙玉的扳指色泽格外的漂亮,我低着头仔细看着上面的色泽。
“嗯。”莫无康并没看我,只是接着道:“这几日,听下人说,房跑,四书和五经瞧过没?”
四书五经没瞧,只瞧了《武二郎同东门庆的二三事》和《潘银莲三度被弃为哪般》,其中还有好些字不认识,房中瞧,没敢带出来房的管事发现了登记在册。
我垂着头继续老实道:“没读过。”
莫无康微微皱了眉头,似乎对我这样的话并不满意,“在莫府,就连做杂活的下人也识的几个字,作为我莫无康的儿子,更要饱读诗书,胸中没点墨水,休要在外辱没了我的名声。”继而,他叹了叹气:“念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今后,便把这书本给我老老实实捡起来,过几日,你就同止钧和止昊他们一同去念学吧!”
我想起自己的臭篓子水平,不禁有些羞愧,点着头连连答应。
莫无康瞧着我这般受教的表情,接着道:“太学那边皆是京中世家的子弟,你过去切勿滋生闹事,虽说你同娘在外乡呆了数年,可我丞相府这不是个随意令人欺辱的地方,等明日到了此处,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我真挚的望着他,把头点的如小鸡琢米般。
末了,莫无康又道:“太学的几位博士大人脾气皆有些执拗,你且写几个字给我瞧瞧,免得明日第一天到了那边便要挨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