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可,他抓着我的掌心却微微渗出了点细汗。
清凉的晚风吹来,吹走了身上莫名的热度,却拂不开心头微微凝聚的燥热,我并没有出声,收回了视线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脚下那有些腐朽的木阶。
赫连瑾也沉默着,似乎在斟酌着言辞,又似乎就只是沉默一般。下了水榭,朱红色的宫门紧锁,赫连瑾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轻轻的推开那扇大门。
细长的门缝越拉越大,在我的面前展开着另一番风貌,浮动的紫色帷幔就像是等了许久一般,迫不及待的飘动着柔然的身躯。
赫连瑾带着我迈了脚步进去。空荡而华美的宫殿中,装饰依旧光鲜,我抬了头静静望着一旁的内阁,宝气十足的珠帘内,那金色的木架上悬挂着一件样式奢华的嫁衣,红颜的裙摆,金色的凤纹,一旦占了尘,染了光,它便在这宽敞的阁间中闪烁着异常夺目的光芒。
赫连瑾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负手掀开了我面前的珠帘,我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入内,那古朴而不是华贵的书案旁,静静的悬挂着一副有些泛黄的美人画像,朱红色的复式宫装,头戴精致的歩摇,画中的美人只是安静的站着,可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却无比惊艳。
我瞧着画中人同赫连瑾相似的眉眼,我知道,她应该就是过世的先皇后,当年埋在北苑雪地中的那座无碑坟。
赫连瑾顺着我的目光,也静静的凝望着画中之人,“我曾经同你说过,我母后姓东陵,冠上这个姓,背负着东陵一族的冀盼,她这一生都不曾自由。”
东陵文君同东陵王的叛变,导致了十多年前的惨剧,无论是对是错,只要立场不同,那么追求的结果便是不同。我不知这么多年来,赫连瑾在心中是否已经原谅这位母亲,但想起他在雪夜中祭拜亡人的身影,想起这看起来依旧干净整洁的宫殿,我便知,他心中还是对这位背负着罪责的母亲始终软了心。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两全的事情,每个人做出选择之时早就有所觉悟,当年东陵皇后做出这样的举动,定然是她心中有比这叛国来的更严重的事情要保全,只是,这一切皇上同我们都不知罢了。”
我抬着头看他,赫连瑾的眉间早就蹙成了川河,哪怕语气再冷淡,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真实存在,根本掩饰不了。
“我父皇这一身,身边只有两个人,一者是我母亲,二另一者便是萧氏。”赫连瑾抿了唇,伸了手轻轻去触碰着嫁衣上那华光流转的凤眼,声音也紧跟着落下,“我的母亲向来不喜宫中的生活,她生前最爱的便是呆着这里,静静的看荷花开、荷花落,等了一年又一年的春秋。”
低语声勾起了赫连瑾往昔的回忆,突然他抓着那红纱的手猛然握紧,口中的言语也渐渐迟疑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看我,只是对着这件旧物轻声问我:“宫中的日子,你也如此看吗?”
任何人可以质疑王权的取舍,但惟独赫连瑾不能,王者的路不需要迟疑,这便是本该属于他的使命,就像久远前的他心心念念的那样。
感受他话中的这份犹豫,我坚定的对着他道:“怎么会?皇宫是王族的象征,是贵族的根本,立于王城,手握重权,这样令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神圣之地,皇上你怎么会如此想?这里是赫连一氏的荣耀,这是人世间最无上的光荣。”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操控生死的诱人权利,就像死去的平阳王和赫连正,他们穷奇一身都在追逐这分外令人痴迷的王位。
赫连瑾松了手中的东西,他缓缓抬了头,视线望着我,却带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像是在反驳我的话,又像是在要我的认可,他沉着声音对着我道:“但我这一路走来,只感受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设局杀了赫连正,夺回了我渴望的朱雀印,赢回了朝中的大臣的追寻,可这一切并不如想象中令我心安,相反,夺得了这一切,我却控制不住的想要得到更多!”
望着眼前赫连瑾脸上闪过的迷茫,我对望着他,自己的声音也冷了下去,轻声反问着他道:“皇上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心中的*?□□争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王者的霸业上从来没有止步二字,皇上要做的,便是遵照本心就好。”
我的话刚落,耳畔的赫连瑾定定的望着我,微沉的眼眸中也渐渐闪现了一丝亮眼的光芒,他斟酌的半响,这才低沉了语调问我:“那这条路,你…可愿意陪着朕?”
这一声低问,让我心中莫名的一颤,然,我不敢多想,只是郑重对着他道:“我如今已经卸了官职,想必再也帮不上皇上什么忙,林大人一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我的话语刚落,赫连瑾的脸上却有些微微变色,他伸出了手一把抓住我,眉头微蹙,急切的出声:“你明知朕此话是何意?”
像是在心底积压许久的情绪,只道赫连瑾的这一声发问,这才如潮水一般争先恐后的翻涌上来,我这才知为何那时赫连瑾对我避而不见,心中的酸涩与怨气是从何而来。
然自他将这一切挑破的时候,我却惊慌的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冷静了脸色微微挣脱了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的分外不明的情绪道了一声:“我不知。”
这一声话落下,赫连瑾却是紧蹙眉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声音也不在平稳,带了不同往日的一丝慌乱,“好,你若不知,那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皇上!皇上!”
赫连瑾的话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