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之领着金儿和李修缘快速出了三元楼,一路闷头赶路上了马车,从城南的中瓦子回城北的李府。
一路无话。
李申之坐在软垫子上,双目紧闭,双手扶着膝盖,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击,一遍一遍地复盘刚才的事情。
有太多的信息需要跟自己的历史知识核对,以判断自己现在的处境。
金儿也在复盘刚才的局势,不过她的出发点在于自己出手的细节,哪个动作可以更隐蔽一些,哪个环节需要出手更早一些,那种情况不必出手,还能多观察一下。
只有李修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盘腿闭眼打坐,身子随着摇晃的马车摆动,宛如不倒翁一般,小小年纪偏偏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
“小和尚,你在想啥?”李申之调侃两句,给自己换换脑筋。
一直思考同一件事情,思路容易走入死胡同。
李修缘睁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说道:“如果没有背后那一箭,黑衣人也只能多活五息时间而已。如果那只弩箭能射中心脏,黑衣人会立即毙命。”
嗬,原来小和尚也在复盘。只不过他是站在生命医学的角度思考问题。
果然复盘使人进步。
说到弩箭,到了金儿擅长的领域,插嘴道:“从箭矢飞行的角度来看,杀手就在对面的楼上。虽然隔着院子,但距离最多也就二十米。对于一个高手来说,这样的距离用官弩可以射死一只苍蝇。”
李申之点头道:“能安排在这里的杀手,一定是高手。”
金儿思路忽然通了:“也就是说,那个黑衣人是在弩箭射出的时候,强行改变了自己的姿态,让弩箭没有射中要害。”
李修缘点头道:“黑衣人另外两处致命伤,也不过是失血过多而已,并不能立时毙命。”
在皇城司的仵作验尸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包厢里的人,被李修缘看得真真切切。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竟然逐渐还原了当时的真相。
黑衣人是一个绝顶的高手,但是却走漏了消息,被人一步步地追杀至此。
腊丸里的情报究竟是什么?
“所以?”李申之询问地看了看李修缘。
李修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
一路之上,三人没有再说话。
言多必失,他们要提防路上有人窃听。
经历了三元楼这么一档子事,李申之对自己的实力和处境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
首先,自己的这个南宋第一名相儿子的名号,屁都不是,连个小小衙役都可以给他甩脸色。
当然,冯益可不是小衙役,李申之不过是从坏处着想,尽量把自己的地位放低一些而已。
纨绔的身份更是一只纸老虎,顶多吓唬一下平头老百姓,在自己的大敌秦桧面前,依然没什么卵用。
想要生存下去,必须要抱住一条大腿。
抱岳飞肯定不现实,这条大腿马上就要断了,自身难保。不仅自己抱不住,还得想方设法地救这条大腿,这是大宋朝的大腿。
还是回去以后问一问叔父李维吧。
……
一条御街通到底,拐个弯就到家。
回到家中,李维还没有睡下。
李申之一进门,就被管家带到了李维的书房。
“申之,你大病初愈,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我本不该管你这许多,但如今李家处于非常时期,希望你能检点一些,以学业为重。”
知道李申之又去了三元楼,李维本想狠狠地斥责一番,但是又说不出太重的话。
哪怕是当年刚烈如李纲的兄长都没对李申之说出过太重的话,更遑论他这个小叔叔。
李申之正想解释一番自己不是去胡闹,而是查线索去了。
李维的话却一句接一句,压根不给李申之说话的机会。
在李维心目中,李申之就是一块尚且还能雕一雕的朽木,今天能跟他说这么多全是为了李家大局考虑。
“方才联系了几位旧相识,拖他们转进犀带,一个个的却反复推脱,全然不念旧情。犀带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交给我便是,我再想想办法。这几日你只需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说完一通话,李维摆了摆手:“早点去睡吧。”
李申之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侄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叔父。”
李维还以为他是准备科举,临时抱佛脚突击学习遇到困难了,需要自己给解答一番。
不可否认,天赋型选手就是可以通过突击学习达到一个很高的程度,这个基因老李家不缺。
李维现在心力交瘁,不想多说一句话。但是想到这个李申之是兄长去世之前,专门嘱托自己要好生照顾,便耐着性子准备给李申之解答。
“说吧。”
“秦桧跟赵构是不是不合?”李申之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李维在心里草草地将四书五经过了一遍,正准备迎接李申之提出的问题,突然大脑就死机了。
“你说什么?”
李申之往前走了一步,手托在书桌上:“叔父跟朝堂官员一直有联系,可曾有人说过丞相秦桧与官家不合?”
李维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重启了一遍大脑:“申之何出此言?”
李申之将三元楼的见闻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也顺带说了说自己的疑惑。
对老李家的人,李申之没打算隐瞒什么。在自己找到一条合适的大腿之前,老李家现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