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靳长恭躺在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上,额间细细渗汗,似梦魇般蹙眉难以忍受,她能感觉她床边有一个人正细致如微地照顾着她,时不时用那温凉似玉的手探着她的额头,替她探拭汗……但是她却醒不过来……
在一片虚幻的世界里,她又看到另一个“她”偷偷地从森严的殿中跑到榆林殿去看桃花,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一切都那么美,那么美……
华衣十二重掠过繁簇花枝,如绸般顺滑的黑发披散下来,“她”从未如此快乐,如一只林间翩翩起舞的彩蝶,鼻翼间有股淡淡的香甜沁肺的味道,温馨的笑靥柔柔地在“她”的脸上散开。
而不远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抹永隽的雪白似仙界落入凡间的惊鸿悄然驻立,并将“她”深深摄深煁的眼眸之中,圈轑涟漪从中荡漾开来……
这时,有一双温柔而素雅的手从背后伸臂抱住了“她”,她酡红粉颊没有惊讶,反而回头展颜一笑,那笑容落于靳长恭眼中是那么幸福而满足……
靳长恭冷冷地看着“她”,她知道她此刻被困在永乐帝的记忆中,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强行准备灌注进来,而她心却冷硬地阻抗着这种感觉,同时一种潜意识的不安笼罩在心中。
果然,下一刻,突然一切变了,狂风暴雨,乌云密布,霹雳不绝,殿中若有龙鬭,靳长恭如局外人一般,站在一隅“被迫”观看着。
跌在冰冷碧石地面的“她”面色涨紫,颈间正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掐着,身上单薄的素衣已经凑乱不堪,她指甲深深地掐住那双曾经温柔地替她挽发,替她拂花的手,眼睛全是痛楚与绝望。
“为、什、么、要、骗、我!”一阵雷声,映出黑暗中大殿之中,那双似怨恨似疯狂的漆黑眼眸。
“她”一个寒颤,看着眼前如野兽的陌生男人,无法开口,也无法解释,因为一切一切……罢了,罢了,如果他以为“她”骗了他的话,便依了他……“她”松开了手。
无光的殿内静得无一丝人气,只有那沉重的悲伤久久弥漫不去。
“呵呵,靳长恭c一个靳长恭!你机关算尽不就是想要这个皇位吗?好q人成全你!明日便禅位给你,但是从此寡人与你相决绝,相见亦再不相识!”眼前的人,曾经那蛊惑他天真无邪的容颜,竟变得如此厌恶可憎!
但是……终究他还是不忍心,放开了她,他丝衣添微皱,倾然缥缈,似如天人,飘逸素雅。那双清冽如雪的双眸,在看到她狼狈不堪地残喘咽呜,却不再拥有没有半分迟疑与温情,最终留过“她”的,只是一抹痛绝深恨的背影。
一行清泪划落,靳长恭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痛楚从胸前蹿动,她挣扎着,而记忆中的“她”却费力地想去挽留那抹离去的剪影,此时耳畔此时传来一声似柔媚揉进惆怅般的叹息,一把抓住他手,靳长恭这才冲破黑暗倏地睁开眼睛,胸腔起伏不定地喘息着,不自觉用了全部力气。
房间很阴暗,四处窗帷遮得严实,隐隐透过几缕光丝能看见屋角的锡鼎里有袅袅的沈香青烟升腾起来。
此时房中极静,缥缈云纱,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靳长裹胧间看着一道清瘦若柳的修长身影立在她的床畔,脑袋跟浆糊搅得思考不了,她眸中似染血般暴佞,直接用力一扯将他拉进身边,手如铁钳进他的脖子。
顿时拂香暖玉拥入怀,那似弱柳无骨的身躯如滑腻的白玉,柔顺地异常地依偎在了靳长恭身上。
他三千发丝如瀑披散在床畔,半掩风情风掩脸,媚长的眼线勾勒起一抹惊魂动魄的春意妖惑,素腕攀在她的肩上,呵气如兰。
可惜,靳长恭现在基本处于激魂状态,目光呆滞,却唯留一些神智却只怔怔地看着他那一身绯色的冰绡深衣上,广袖与衣摆上绣了暗色卷云纹,那在夜幕中慵懒垂坠下来,红得如此妖娆,似火似焰,明媚了一片暗淡。
也许是那一抹红安抚了靳长恭心中涌上来的残暴血腥,也或许是那人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温暖,渐渐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只是觉得这个抱枕很舒服,便松开手环在他腰间心满意足地紧紧抱着,不肯松手,睫毛轻轻覆盖垂下眼皮睡去。
而那男子被抱得严实,在听到靳长恭昀匀的呼吸后,微微挑眉不解,却在看着那张恬淡的脸颜,妖魅如骨的双唇勾了起来,顿时娇媚无骨入艳三分,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我到底是在期盼些什么……”男子看着她,那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眉梢眼角不自觉带着一股妖冶,清涟的双眸却渐渐染上浑浊,缓缓斯近她毫无防备的双唇,然而,却在最后似惊醒顿住了,无奈地叹息一声,温柔地印上她的额头……
天末亮,圣天门前的文武百官都穿戴齐整,一个个如丧考妣_,却严阵以待,一个个如步履艰辛地朝着养生殿外跑去。
在得知永乐帝平安归朝时,朝官下上沸腾了,在打听到城官们绘声绘色地说着城楼前发现的事情,这一个个再次陷入胆颤心惊,随时丧命地境地。
莲相国跟孙奉常两人身先士卒,一个身无旁贷,另一个则是掌宗庙礼仪,靳国已无正统皇室,连旁系皇宗血统都被靳长恭灭绝干净了,是以对于唯一一颗靳族皇孙,孙奉常却是私心地维护。
养心殿中,昏迷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