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步越过流莺,上了轿子。
轿子抬起,一步不停地远离了停在原地的流莺。陈铭坐在轿子里,发现自己还是想通了,他就这么一个人,也挺好。
到了东厂,他到书桌旁坐下。提笔在信上写下第一个字。
他必须把今天发生在教坊司内的这件事告诉林崇岩。
……
云清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来暗香院,而且又是和林崇岩一起。
她觉得局促,特别是在林崇岩和妈妈说单独开一间房,对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的时候。
但是她还是决定留下,只因这回他们过来是为了探一探杭州知府的儿子高襄。
林崇岩要了一壶茶,和云清面对面坐在一张榻上。
这间厢房就在河道旁边,是安香院原本的阁楼外单独延伸造的一块空间,和另一间相连的厢房用一堵墙隔开,都靠近河面。从榻旁开出的一扇窗户往外望,可以直接看到粼粼水波。
这会已经是酉时,天色暗下,房里点了灯,四面轻拢的粉绸薄纱配上绯红的灯光,让云清更觉得别扭。
“唉。”她用指背叩叩桌面:“今晚高襄真的会来?”
林崇岩转回望向窗外的脸:“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是的?”
“若他们一时兴起去了别处也不一定。”
林崇岩顿了一下又道:“你现在就这么唤人的吗?就叫唉?”
云清一怔,林崇岩不说,她自己也没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大人”或者“林崇岩”也懒得叫了。
林崇岩给她倒了一杯茶,又道:“上次在那边等着应该也没心思好好品尝吧,这次可得好好尝尝。”
云清知道他是在说上次让她等在暗香院的那次。
她一抬手,将茶杯拿起来。
“你准备之后怎么做?”她问。
“什么怎么做?”
“皇帝让你来查反民和土地兼并之事,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林崇岩答得轻飘飘:“还没想好。”
云清怔住:“还没想好?可这不是皇帝派给你的任务吗。”
林崇岩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今日先看看虚实,其他的事后面再想。”
他仍是一脸淡定,丝毫不觉担忧。
云清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以前她只道他心思深沉满脑子装着的是杀人流血为祸朝纲的事情,现在她倒觉得他有想法那她便安心跟着他,无需再做其他设想。
两人坐了一会,就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响起,夹杂男女调笑的说话声。云清知道是高襄他们来了,放下了茶杯凝神细听。
她听见隔壁有人将窗户打开了些,春风灌进屋内,也让房内的声音在隔壁云清这里听得更清楚了些。
隔壁房中,绿株有意拉开窗户,带着几位客人坐在了靠近窗边的榻上。
高襄她见过无数次了,是个长相清秀斯文的人,她起初觉得他会是个温柔的人,直到他把烛台拿过来,将热蜡倒在她身上。
起初她觉得不适应,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外表衣冠楚楚背地里却像只野兽。后来见得人多了,她才意识到原来人就是这样。
她有时反而会可怜他们家中的妻子,她们肯定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是这副模样,又或者知道了,却也不能阻止,毕竟这世上从没有妻子教训丈夫的道理。
高襄盘坐在榻上,面对着战战兢兢不敢就坐的李知县,慢悠悠地说道:“李大人,别愣着啊,坐吧。”
李知县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对着这位无官无职的公子哥应道:“是,是。”
高襄点点桌面,绿株就为两人斟上了酒,上了七八个菜肴,紧接着她和另一位姑娘面对着彼此分别倒在了高襄和李知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