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又去劝夫人,“既然桐儿喜欢余家小娘子,夫人何不相看相看?没得听信了儿错失姻缘。”
方老爷抬抬手,阻止方夫人,“夫人且听我说完。离桐哥儿十八岁,还有一年的时间。他若执意不顾家人感受,非要娶个令母亲不喜的媳妇儿回来,天天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痛快,少不得要让他单独住在外头。弗如趁这一年辰光,除了家里给他的月例银子,便再不给他花销,也叫他知道知道,在外头生活,是如何的不易。看看若无家中援手,他能不能撑起个小家来。
“倘使这一年过去,他还坚持要娶余家小娘子,而夫人仍是不喜……那我便做主,由得桐哥儿娶了余家小娘子。只是你们须另院而居,不能问家里要一分钱。”
方夫人张口欲反对,却被方老爷轻轻按住了手。
“桐哥儿,你可愿意?”
方稚桐郑重颌首,“儿子愿意。”
事后方夫人埋怨方老爷,“怎么就答应了他?”
“夫人有所不知。年轻人有几个不曾年少轻狂过的?你越是反对,他越是要同你对着干。弗如遂了他的心,索性叫他到外头去吃吃苦,碰碰壁,他就晓得父母是为了他着想了。那余家小娘子一见他被家里赶出去了,肯不肯陪着他一起吃苦,尚且两说呢。到时候他自然就会做出选择,不必我们逼他。”
方老爷确实老奸巨猾,方稚桐没了家里的支撑,到外头没几天手中便拮据起来。他一个大手大脚惯了的公子,哪抹得开面子去替人代写书信,亦或卖字画为生?
县里人人都晓得方二公子为了曹寡妇家的女儿,被父母赶出家门,这时候统统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二人的结果。县里的赌坊甚至暗暗开了盘口,堵方稚桐坚持不到最后的居多。
后来还是方稚松先去寻了弟弟,“瑞祥号的大掌柜的要告老了,你如今既然仕途无着,不妨先帮忙料理瑞祥号一段时日罢。”
方稚桐先是不肯,方稚松一笑,“怎的,你去替旁的人做工是赚银子,替哥哥我做工,也是赚银子,都是凭本事吃饭,难道父亲母亲还不许了么?”
方稚桐一想,这倒也是,遂不再推拒,去了瑞祥号做掌柜的。每天理货看帐,一时竟引得无数夫人小姐特特跑到瑞祥号来,只为亲眼看看这位为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不惜与父母立下一年之约的方二公子来。
小姐闺秀们心里是羡慕亦珍的。
至于究竟羡慕亦珍什么,她们也不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羡慕有人肯为她放弃家世,许是羡慕有人对她深情不改抵抗世俗。
亦珍却如常过自己的日子,只在方稚桐从隔壁瑞祥号过来她的珍馐馆用饭时,认真下厨做两只他喜欢吃的小菜,盛满满一碗米饭,热热的一碗汤送到他桌上。他便会朝她会心一笑。吃上她亲手做的美食,看见她清澈的笑眼,所有的辛苦与劳累都烟消云散。
方夫人在家观望了半年,听下人回报,少爷不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尚有闲暇约了一路游山玩水,终于自京城返回县里的查公子并先前就回来了的霍公子,三人一道去拜会恩师。
下人没敢告诉方夫人,二少爷看似竟比以前还胖了些。
方夫人一听,有心反悔,被方老爷喝止。
“你也看见了,那小娘子是个好的,并不曾因桐儿被赶出家门就嫌弃了他……”
“那是她晓得待咱们百年之后,这个家总会有桐哥儿的一半!”方夫人嘴硬。
“不可理喻!”方老爷怒了,“你是想彻底将儿子逼出门去,再不回来才罢休?”
转而私下寻了长子,“你媳妇儿进门也好几年了,你们小两口赶紧生个孙子给你娘抱,免得她整日想些不着调的。”
待方大奶奶听了相公婉转的转述,当晚气得没睡着觉。入门多年无所出,这是她心头的隐痛,也是婆婆动辄拿来敲打她的由头。
方大奶奶辗转不眠一夜,次日在婆婆方夫人跟前立过规矩,心想没得自己在婆婆跟前动辄得咎,余家小娘子却在外头逍遥的道理,遂寻了借口领着丫鬟婆子往缸甏行珍馐馆来了。
待表明身份,真见着亦珍,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流泪。
对着个未婚的小娘子说什么?公公催她快些生养,好分散婆婆的注意力?这话她是如何也没法说的。
亦珍见她情绪不佳,脸色也不好,坐在那里只是默然垂泪。想一想,轻声问:“问句不当问的,府上夫人,可是动辄发脾气,脸色潮红,又无端沮丧垂泪,如此反复不定?”
方大奶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也顾不上流泪,诧异地反问,“余小娘子如何知道?可是二叔对你说起过?”
亦珍笑一笑,委婉地说道,“方夫人这样子,倒像是饮食不当。小女子抄份食谱与大奶奶,大奶奶不妨按着食谱做给方夫人,许是能缓解方夫人的脾气。”
方大奶奶接了食谱,收了眼泪,“叫余小娘子看我笑话了。”
亦珍安抚她,“有事埋在心里,最是难受,索性哭一场,也就好了。”
方大奶奶拿了亦珍的食谱,按照上头的菜色每日换着花样做了给婆婆方夫人进食,个多月后,方夫人的脾气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