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继科看了二十多分钟资料,然后抬起头跟周兴哲说道:“沈大哥,咱们去店里走走?”
周兴哲点点头,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把单给结算了。
学院超市已经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大门口,几个工人正站在架子上,把学院超市几个灯箱招牌从门头取下来。
门口一片狼藉,果皮废旧包装满地都是,没有人清理。
也是,超市从月初传出要关门以后,本就人心惶惶,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不说工作人员,就连周兴哲此时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周大哥!”
沈继科见周兴哲站在大门外,呆立许久,于是轻声提醒。
周兴哲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摘落下来的招牌,释怀的长出一口气:“有些触景生情了,哎,着相了,沈老弟,咱们进去吧。”
学院超市里的人不多,货架没有往日的整洁,有的货架已经被搬空,而有的货架上的商品则倒的倒斜的斜。
此时还有两个穿着印有大地纸巾字样马甲背心的小伙子,正一大箱一大箱的往外边停放的小三轮车上装货。
“你们是大地的人?”
周兴哲跟沈继科朝里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道。
那个正在搬货的小伙,稍微年长一些的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啊,我们老板让我们今天过来把货拖回去。”
“我不是跟他说过,只是换老板了,超市还会继续开着去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我们老板的。”
周兴哲闻言,眉头紧蹙,而且现场也没有一个工作人员看着,人家搬东西夹带一点私货,清都清不到。
有心想把店长叫过来骂几句,可店长早半个月前听到风声就准备跳槽了,现在更是去到了猴家塘的大润多,当储备店长去了。
至于店里其他人,更不用谈了,连店都关了,估计也不用去白费力气了,倒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体会了什么叫人走茶凉。
“老板,这是库房的钥匙,这是出入库记录,您看一下。”
来人有五十出头,双鬓微白,但简短的头发却让人感觉充满精神,身上穿着一件海天调味短袖洗得有些发白。
“老李,辛苦了。”
周兴哲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记录和钥匙。
“老板,这,店真的不开了么。”
被叫做老李的仓管,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
“对不起啊,老李!”
周兴哲不能代替沈继科答应他留下来,只能有些抱歉的说道。
“那好吧。谢谢老板这么些年的照顾。”
仿佛在一瞬间,老李身上的精气神,肉眼可见的消退下来,整个笔挺的脊梁,都有些佝偻。
“那个,李师傅,请等一下!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来帮忙吧。”
沈继科突然叫住已经往外走了两步的老李。
一个在店面关闭最后一刻,还忠于自己工作职责和岗位的人,不是没有,而真是不多了。
老李回过头,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看沈继科,最后目光又回到了周兴哲的身上。
周兴哲面色有些复杂,既有欣慰,也稍稍减轻了心中的负罪感:“老李。你还不谢谢沈总。”
“他是?”
面前的人年轻的不像话,比自己瘫痪在家的儿子,还要年轻好几岁,老李本以为只是周兴哲的亲戚,可周兴哲话里,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新超市的老板,他答应留下你,你就不用走了!”周兴哲的话,让老李原本灰洞的双眸,又重新点起了色彩。
老李性格有些忠厚,是老一辈骨子里特有的坚守,勤勤啃啃如同老黄牛一般,只见他双手有些无处安放,擦擦手:“沈老板好!”
终究不会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眼睛里,全都溢满了感激。
“李师傅,您看现在店里交接人手不够,你看是不是能够放弃一下休息,帮忙维持一下秩序,到时候我付双倍工资给你。”沈继科看了乱糟糟的店面,然后说道。
周兴哲也点了点头:“老李,你做事心细,待会就在门口把好关,那些铺货的厂家清货的时候,你要核实身份和货物,对好项目,及时核销库存。”
本来这些东西是需要会计帮忙的,但是现在到处乱成麻,能有个记录就不错了。
“哎,哎,我这就过去。”
老李身上的勤快劲和工作热情,足以秒杀九成九的年轻人。
老李的事,让周兴哲对沈继科好感大增,边走,周兴哲边说起了老李的事。
老李原是星市钢厂的工人,负责废铁场的仓储管理。
八十年代末,治安不太安定,偷盗猖獗。
老李有一次巡夜,抓了两个十五六岁,翻墙进来偷铁的小黄毛。
虽然最后批评教育几句就放了,但终究还是惹了事端。
他那才几岁的娃,在钢厂家属区院子里玩时,被几个混混用木棒狠狠地揍了一顿,棍棍往头上呼,这是往死里打的节奏,据说当时现场木棍都断了两根。
后来送到医院,孩子成了植物人,至于那几个小混混,到现在都还没抓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九十年代企业改制,钢厂破产,老李跟她媳妇是双职工,这一下没了收入来源,加上还有一个常年卧床,不知道醒不醒的来的孩子。
老李媳妇终于忍不住压力,喝了百草枯。
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为了孩子有一天能够重新睁开眼,老李这些年是什么脏活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