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修真这回事,现在还算是不宣之秘,民众并不知情。
另外,程北郭此举亦有失谨慎。
若不巧被人撞见,这就是重大的职务事故,九科受处分还在其次,程北郭本人所要承担的责任,会更加地大。
“放心,我去地下冷库搞定的。”程北郭耷拉着眼皮,清朗的音线有若乐韵,尚余着施法过后的淡漠。
宗政东抿唇不语。
地下冷库……嗯,果然是程法医才会选择的地方。
总部法医鉴证科的存尸冷柜就放在冷库,估计在整个总署,也就只有这一位,才会不介意长时间地呆在那地方。
见宗政东不说话,程北郭翻了翻眼睛,长腿在地板上用力一耙,转椅无声地滑了出去,直滑至宗政东的办公桌前,方才停下。
他熟练地拉开左手第三个抽屉,从中翻出几袋压缩饼干,装袋上的LOGO。
“嗯,这个口味不错,下次我也买点儿。”咽下口中最后的干粮,他拍了拍手,转首看向宗政东。
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让宗政东生出了一拳捣上去的冲动。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又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这次运气不错,我看到了一个人。”
程北郭的声音很冷淡,说话时,拿起一袋没开封的饼干,“呲啦”一声撕开了包装袋儿,骨节分明的指节顺势在办公桌上点了点:“我画下来了。”
宗政东一愕。
“我会画画,警长大人不知道?”程北郭往嘴里塞了一大块饼干,语声有些含混不清。
宗政东的唇线瞬间绷紧。
他此时已然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确多了一只画夹。
这厮还真会画画?!
宗政东一步跨过去拿起画夹,而程北郭不带情绪的语声,亦在这一刻响起:
“我在时空回溯里看到了一个男人,五官很……模糊,可以说是模糊到几乎不存在吧。但大致的轮廓特征却还算清楚,我觉得这人有问题,就把他画了下来。”
他又咬了一大口饼干,用力地咀嚼着,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连水都没喝,就这么直着脖子咽了下去,旋即又道:
“那张脸太模糊了,可是其他部分又太清楚,我怕用嘴说的你们这儿的画师听不明白,所以就自己动手了。”
他仰起头,将袋中剩下的碎渣尽数倒进口中,顺手扔掉了包装袋,包着一嘴的饼干渣语气笃定地道:“放心,我画技很可以的,当年咱也是考取过国美的人……咳咳咳。”
他终于被呛到了,于是,两只脚利落地在地上一耙,便滑着转椅到了净水器的跟前,给自个儿倒了杯水。
宗政东冷眼看着他。
他敢肯定,如果不是纪律部队的一员,这货能给你坐着转椅从大厅一路转到顶楼,没准儿还能出门逛个街之类的。
程北郭并未在意宗政东的眼神。
倒完了水,他便又滑动转椅来到窗前,就着帝都的夜景,慢慢啜饮着杯中的凉白开,一脸惬意。
宗政东的唇线又绷直了,好一会儿后,方才重新看向那副彩色肖像画。
程北郭没说谎。
他的画技的确相当精湛,将“模糊的五官”与“大致轮廓特征”这两者完美地具现了出来。
画上是一个看上去颇为斯文的男人,轮廓瘦削,虽然并无法辨明其眉眼,然他鼻梁上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却给了人这样的感觉。
此外,这人年纪应该不算很大,头发既多且黑,鬓角修剪得很整齐,下颌的胡茬亦刮得颇为干净。
这一切无不显示着,此人所从事的职业应该也是比较安静、无须长时间户外劳作的,如文员、财务、编程之类,也就是标准意义上的白领。
盯着画像足足看了一分钟后,宗政东蓦地伸手指向画面的某处,问程北郭道:“这是什么?”
程北郭不知何时已然滑回到办公桌附近,此时正将长腿架在文件柜上玩手机,闻听此言,便伸长脖子探头向画夹看了一眼,耸耸肩道:
“应该挂绳儿吧。挂工作牌的那种。我觉得是。”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挂绳上的这东西。”宗政东点了点那根蓝色挂绳的最下角。
那里有几点淡淡的黄色,像是纹路,又像是印花,也有可能是一个LOGO。
“你没看清这东西是什么?”他问道。
程北郭没说话,只将戴着美瞳的眼睛望住他,像是在说“你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宗政东抿紧了唇,未再言声。
他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罢了,没想到还被个二货给鄙视了。
强抑下一拳干翻某人的冲动,宗政东重又审视着画中那个黄色的斑纹。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见过这东西。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蹙紧眉头,陷入了深度回忆中。
…………………………
尚未行至小区的门口,宋俊杰便将家门钥匙掏了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几盏路灯疏疏落落地立在街边,橘色的微光洒落下来,冷冷地,像大风天的月轮。
他抬头看了看天。
没有月,远处闹市的灯火映上重云,却终是映不亮这片老小区,纵使这里实则位于五环内,从前也曾有过热闹与繁华。
然而,都过去了。
宋俊杰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汲满了水汽的空气,潮湿且温凉,野草与腐叶的味道混杂于其间,在他的肺腑盘旋回转。
他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