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少年已是挣扎着站了起来。
此前急着为自家姐姐疗伤,他一直都是坐在地上的,如今骤然起身,方惊觉自己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形容十分狼狈,他忙用衣袖揩了揩头脸,又去掸衣襟和裤腿。
苏音负了两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少年瞧来不过十六七岁,五官端正、眼神明亮,穿一身玄色短衣,手上有明显的茧痕,看上去很淳朴,但却并无寻常乡民的顽愚之气。
若不是眉心有个明晃晃的血洞,苏音会认为,这种朴素好少年是不可能与人结仇的。
不过,身为有异能在身的异人,多少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际遇,就如那看似憨厚、实则精刮得要命的水伯,应该也是多年历练,才会有了如今的精明。
心下思忖着,苏音又转眸望向地上的少女。
少女生得可比自家弟弟要俊秀多了,衣着也更精致些,发间还挽着根银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肤暗黄粗糙,面带风霜之色。
“多谢仙姑救命之恩。”少年这时候已然将自己收拾妥当,面朝苏音,抱拳深施了一礼。
语毕,忽觉不妥,忙又致歉:“适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仙姑恕罪。”
果然是天赋在身,一行一止颇有礼数。
苏音微侧了身只受了他半礼,含笑道:“无妨的,你们姐弟无事便好。”
少年再谢了她一声,缓缓抬起了头。
晚风轻拂,高墙耸立,眼前是一道衣袂翩飞的倩影,清冷凛冽,竟大不似此间之人。
他不由自主地便生出了一丝自惭形秽之感,低头不敢再看,旋即又想起,方才这女冠数度相助,其手挥清风竟可疗他之伤,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仙人”?
如此一想,少年不由越发地局促起来,想着自己方才竟对这仙人怒目而视,甚而还疑心对方与那凶徒是一伙的,实是亵渎了仙人,该死之极。
“你看,我们要不要先把你姐姐抬到屋里去?”
悦耳的女声便于此时响起,少年陡然醒过神,视线一转,便瞧见自家姐姐还在泥地里躺着。
糟糕,竟把姐姐给忘了!
少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心下只觉自己实在是不该,结结巴巴地道:“啊……啊是……是,在下,在下……谢……谢仙姑提醒。”
说着他便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抱起地上的少女,又红着脸转向苏音道:“仙……仙姑请入寒舍……寒舍一叙。”
说完了,抱着少女跌跌撞撞地便往屋里走,看上去很像是落荒而逃。
苏音等的便是他这句话,笑说了一句“叨扰了”,便随在他身后进了屋。
少年便先延了苏音在堂屋内落座,便将自家姐姐送去内堂安置,随后又慌里慌张地跑来说了声“在下去倒茶”,便又走没了影儿。
苏音从容自若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举目环视。
这屋舍与自己的小院格局相似,内堂布置也是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堂屋正中挂着的,并非福禄寿喜之类的吉祥画儿,而是这个时空战功赫赫、被后人尊为武神的名将——呼延燧——的画像。
顺说一句,呼延燧在这个时空的地位,等同于华夏国的关二爷。
看着画中威武不凡的金甲男子,苏音对这姐弟俩的来历越发好奇起来。
少年很快便捧着茶盘进了屋。
相较于离开时的手足无措,这刻的他虽然仍有些腼腆,但行止却自然多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显是经过了一番心理建设,待人接待都回到了正常水准。
奉上茶水,分宾主落了座,不待苏音相询,少年便将自家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这姐弟俩姓焦,祖籍南郡临清县,如今定居于惊鹤城。
受伤的少女乃是焦家长女,名唤焦玉英,今年二十岁,乃是惊鹤城虎武镖局的一名走镖武师。
少年名叫焦玉成,十六岁,此前在惊鹤城最有名的德林生药铺当伙计。
除却姐弟俩外,家中尚还有不足十岁的幼弟妹和一位寡母吴氏。
十年前,焦家的当家人、虎威镖局武师焦铁牛——在走镖途中感染风寒,一病去了。
所幸镖局给了足够多的抚恤金,吴氏便靠着这些钱并替人浆洗打杂所得,含辛茹苦将四个孩子抚养长大。
身为长姐的焦玉英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天生根骨强健、习武极有天赋,她自己也肯吃苦,十六岁时终有所成,一身武技出类拔萃。于是,女承父业,进入虎威镖局走镖,至今四载有余,从不曾失过一次手。
焦玉成也很有出息,虽然读不成书,却在药材医理方面颇有天赋,被德林生药铺的掌柜相中,招至铺中做了伙计。
若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应该就能从学徒升格为药童,届时可以有机会近身接触医术,若能入得哪位大夫的青眼,便能正式学医了。
眼见着日子有了盼头,不想吴氏却忽然得了重病,请医问药多时,病情却日益加重。
焦玉成便舍下脸面,求来德林药铺的坐堂名医亲自看诊,这才诊明病因。
吴氏乃是积劳成疾,血气两亏,病入脏腑,根治已是无望,只能以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补品温养着。否则,能不能熬过个冬天都很难说。
焦家的日子虽然还过得去,却也没那些余财买补药,焦玉英不得不连轴接镖,受了伤都没空去治。焦玉成担心母亲与姐姐,日夜焦忧不已,竟就此触发天赋疗愈之术。
只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