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震慑千山时,夏桐生一行正从山洞中钻出来。
那少年朝修业谷方向张望,只见天际一道玄金光芒如流星划过,顿时瞪圆双眼道:“是爹爹和大师伯回来了!”
他转身就唤圆圆,却被西陵光一把扣住肩头,“小祖宗,有掌门师叔同大师伯在,斩龙门必定无事,你可千万莫再添乱。”
夏桐生紧皱一双漆黑眉毛,用力将西陵光手掌甩开,怒道:“小爷我也是斩龙门一员,大丈夫岂能临阵脱逃,任凭爹爹独自对敌?!”
那小少年说得正气凛然,隐然有乃父之风,西陵光本待开口道:你爹爹只要有大师伯便能全身而退。
孰料未曾开口时,头顶却兀然响起一个清朗男子的声音,那人道:“他不是你爹爹。”
那山洞外遍布了成片的金枝梧桐,暗金树枝上,片片梧桐叶有若金箔沙沙晃动。金枝梧桐原本生于极东的不周山脚下,形似黄金,实则属木,成年时木气温厚,能滋养万物。
若居于梧桐林中,更能安定心神,有助修炼。展长生遇见有人兜售这金枝梧桐,便大肆采购,遍种山谷。如此倒正应了夏桐生的名字。
此时一株金枝梧桐的枝叶间,便影影绰绰显出一条人影来。
西陵光跨前一步,挡在夏桐生面前,手中取出五枚灵符,犹如打开折扇一般持在手中,沉声喝道:“什么人?”
三头灵罴仿佛也察觉了危机,各自占据一方,将夏桐生包围在中心,裂开血红大口,朝着那株梧桐树低沉咆哮。
夏桐生却还镇定,只立在原地,双眸清冷,沉声问道:“尊驾何人,你认得我爹爹不成?”
金叶一阵窸窣乱晃,那人身形微闪,便已落在众人面前。一身青底云纹的琼英战衣,利落窄袖,腰挂宝剑,眉目俊朗,有若刀削,笑容如春风拂面,眼神却冰冷如凛冬荒原。
那青年军官负手而立,笑道:“我与长生哥哥自幼熟识,如今前来,是为助他。”
夏桐生见他神色温和,不觉去了几分警惕,迟疑问道:“你是……”
那青年道:“我是清河村人士,姓吴,单名一个宝字。我父亲乃是村里郎中,与长生哥哥曾有点师徒情分。”
夏桐生也曾听爹爹提过清河村之事,此时听吴宝说得头头是道,疑心便去了大半。西陵光半信半疑,却仍是扣住几张灵符,皱眉道:“桐生,莫再耽误,快进石屋。”
那少年便有些踯躅,吴宝略略垂目,藏住了眼中阴戾,再抬头时,又是一派霁月光风的笑容,柔声道:“还不知这位道友高姓大名?”
西陵光道:“我乃斩龙门下西陵光,你若真是我家掌门师叔的故友,不如去修业谷助他一臂之力。”
吴宝道:“我长生哥哥运势绝强,却是不需担心的。我此番前来,一则为他护住桐生,二则,却另有一件重任。”
西陵光反问道:“重任?”
不料甫一开口,突然头顶腥风袭下,他只觉眼前骤黑,喀嚓脆响,剧痛转瞬即逝,西陵光再无知觉。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一头赤红魔兽猛扑过来,一口将那青年头颅咬了下来。
那魔兽身形修长矫健,有若猎豹,毛色赤红,金睛獠牙,五尾而一角,点点鲜血溅落在毛皮上,便如水珠滚下。
银足金羽雕乃妖禽之王,这五尾的狰兽便是妖兽之王,此时落地,却分毫不在乎一旁的吴宝,反倒调转头尾,嗜血眼神落在团团身上。
夏桐生到此时方才惨呼出声,扑到草地上,跪在那无头的尸身一旁,嗓音颤抖得几欲撕裂,“光……光师兄!光师兄!!”
那狰兽却怒吼出声,果然如传闻一般,声如击岩,朝着团团猛扑而去。乌云虽非狰兽之敌,却也护崽心切,亦是怒吼一声,勇猛一跃,朝那狰兽后背咬下。
圆圆亦是紧随其母身后,亮起爪牙,壮硕身躯朝着狰兽撞去。
夏桐生仍旧跪在西陵光渐渐冷却的尸身旁边,不知所措、心神大乱,只怔怔望着猛兽混战一团,气浪翻卷,血雨腥风,吹得他发梢一阵缭乱。
随后他手腕被一只温暖手掌握住,木然抬头时,便听那青年急道:“桐生,快逃。”
吴宝将夏桐生拖拽起来,朝着梧桐林外一路狂奔。夏桐生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又被吴宝夹在腋下,足不沾地遁向林外。
夏桐生比寻常同龄人生得高壮,只是这名唤吴宝的青年亦是身量极高,这般挟着他竟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半刻,二人便离了梧桐林,那猛兽搏斗的声音便有些听不真切。
夏桐生此时方才醒悟,突然挣扎起来,怒道:“我要去救他们!”
吴宝道:“狰兽性猛而贪食,你若去了,不过白白多送些口粮,竟这般想送死不成?”
夏桐生顿时心痛如绞,双眼赤红,咬牙道:“我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他大力一挣,竟险些自吴宝手臂间挣脱。这少年不过炼气修为,吴宝却已凝脉,境界之差,分明有若鸿沟,纵使吴宝不能伤他,故而束手束脚,这般大力,却仍是出人意料。
他只得将夏桐生放下,却扣住他手腕,突然开口道:“桐生,你可知道你生身父亲何在?”
夏桐生手腕被牢牢钳制,更是暴怒,一掌砍在吴宝手背,怒道:“他不要我便罢了,我夏桐生是爹爹的儿子!你快放开!”
掌刀落下,威力不过如隔靴搔痒,吴宝叹道:“桐生,你既然见过胡不归,怎的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