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耳聪目明,骑在马背上听得那人挑唆之语,扭头看了一眼,认出说话的人是贾雨村家的下人,嘴角登时掠过一丝冷笑。贾雨村近来上蹿下跳,一举一动人尽皆知,他虽在读书中仍旧清清楚楚,暗中认全了贾雨村家常打发出来做事的下人。

柳玉荷见状,忙道:“好兄弟,今儿是你姐姐的好日子,莫与这些不相干的人一般见识。”

林智将那小厮的面貌记在心中,打个手势吩咐隐在百姓中防备别人生事的下人去料理,方转头对柳玉荷道:“我知道,放心罢。等过了我姐姐的好日子,我再跟他们算账!”

柳玉荷闻言,放下心来。

及至到了俞家,嫁妆仍未尽至,然俞家早就预备好了席面,酒肉罗列,十分丰盛,请林智等人坐下,陪客亦都是俞家的出色子弟,又是敬酒,又是送上红封,美言说尽,好容易才从处处刁难他们的林智手里拿到嫁妆中箱匣的钥匙,急急命人送到里面交给俞老太太。

与此同时,念嫁妆清单的大管家嗓子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实在念不下去了,二管家迅速接上,清单犹未念完,半数嫁妆犹在路上未曾抵达,直至席尽,换了三管家接替,最后一抬寿材板儿和寿衣方进了门。

俞老太太拿着钥匙,亲自开了装有凤冠霞帔并压箱钱的箱子,放进一对各重八十八两的金元宝做开箱钱。早在成亲之前,两家都已商议妥当,元宝亦是预备好的。接下来其他的箱匣等物都由俞秋俞科的夫人并儿媳等一一打开,珠光宝气,溢满目光所到之处。

新妇的嫁妆须得摆在新房中晒与亲友观看,无数妆奁挤满了新房和院子,放不下的箱笼便送至耳房中。亏得俞恒住在正院,里外十分阔朗,不然,怕也装不下这许多东西。摆在正面新房中的家具是紫檀的,那套黄花梨木的暂且送至后院,晒过后收入高楼,与黄花梨木家具一起的还有许多新房中摆不下的陈设器皿盆景屏风等物。

看着琳琅满目的嫁妆,这娶进来的何止是个金娃娃,简直就是一座金山!众人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酸言酸语的,因俞老太太忙碌非常,并不理会。

因有人细细看毕,含笑对俞秋的夫人道:“今儿才算见识到了,怕府上其他所有人的嫁妆凑在一处,也不及这份嫁妆罢?粗略一算,竟有百万之数!”百万,除了苏家绝了户,所有财物都给妙玉做嫁妆,其他谁家会给女儿百万陪嫁?

俞秋夫人的心里也是羡慕非常,早知林如海疼爱女儿,不曾想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家所有财物比之也有所不及,但是这些心思却不能跟外人道,因而笑道:“何止百万呢?我这位侄媳妇最有福气,和娘家兄弟一样,除了祖业由长兄承继外,余下的林家家业三人平分,这就已经有百万了。更别说苏大人家给她预备了不下数十万的嫁妆,还有我们家送去的聘礼,并早在二十多年前林相查抄下人财物所得也都给她做了嫁妆。”

林如海二十多年前就开始给女儿攒嫁妆,当年从下人处得的财物,至今日翻了一倍不止,细细算来,这些凑在一起,黛玉的嫁妆比兄弟将来从林家分得的家业还多些。

众人闻言惊叹,皆道:“林相竟有这样的气魄,女儿和男子一样分得家业!”

俞秋夫人却是淡淡一笑,心想和林家来往亲密的人才知道,她也是听人说的,林如海对两个儿子可远远比不上对女儿的娇宠,曾有许多人说,宁可投胎做林如海的女儿,也不想做王公贵族的儿子,由此可见一斑。

也有人半含酸地道:“如此看来,国舅爷竟娶了一位财神!”

俞老太太已收好了嫁妆清单,闻听此言,一手扶着沉香拐,一手轻摆,道:“我们家求的是人,嫁妆则是其次。若不是孙媳妇这个人物儿,有再多的陪嫁我也看不中。”

众人听了,不以为然,认为她是人财俱得才说这样的话。

俞老太太心里如何不明白她们的想法?但她到了这把年纪,娶孙媳进门,诸事如意,也不愿与她们分辨。

眼瞅着到了黄昏时分,彩霞业已飞满天际,林智方回家中,回禀父母,尤其是送嫁途中有人挑唆百姓一事细细告知了林如海,林如海听完,默然半晌,道:“你不必管,贾雨村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圣人自有决断。”

林智道:“话虽如此,但是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实在可恶。世上又有一干人,最见不得别人好,倘或受了他们挑唆,每每生事,岂不是对父亲不好?”

林如海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笑道:“只要不牵扯到你姐姐身上,如此倒是更好。”

林智一愣,随即有些明白了。

人人都说林如海的好,那才是真正的不好,有一二不满者,只要防备得当,便不会有损自家丝毫,反而更受长庆帝重用。

林如海拍了拍他的肩,心想对小儿子也可以放心了。

彼时林家的酒席也已经散了,下人们正井然有序地收拾,好容易妥当,贾敏回到房中忙忙卸妆宽衣,只觉得浑身酸痛,汗湿里衣,虽是秋日,仍觉身热,也不知道黛玉明儿凤冠霞帔穿戴一身,能不能受得住。

林如海听了她的担忧,淡然一笑,安慰道:“玉儿生得娇弱,纵已和常人无异,但夏天多数时候都是穿夹衣,何况如今已经入秋?”

贾敏一想不错,人常说,冰肌玉骨,自是清凉无汗,说的就是黛玉了。

晚间安歇时,贾敏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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