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他还喜欢耍耍威风,没亲自过来找他。卓燕心中想着,替张弓长回了句知道了马上去,先将人支了走,一边却一把抓住了张弓长,道,有件事要与你说清楚,说完你再走。
什么事?张弓长见他表情严肃,也自认真起来。
我大概知晓之前拓跋孤与你谈的条件了。卓燕道。你答应他那种条件做什么?
他不待张弓长回答,已紧接着道,我知道他多半是以性命要挟,说什么若不答应便取你性命之类——但你可曾想过你真如此做了之后,他不会过河拆桥么?
张弓长咳了一声。我当时只关心你的安危,没想那么远。
卓燕微微一怔。与我何干?我那时又不在他手里。
不是——他只是与我说,你过一段时间必会回来,我若想等到那一天,便先答应他的条件。说起来,他确是以我的性命来要挟与我。但我无论如何,还是想确定你平安无事。这之后他愿过河拆桥便拆桥罢……
几时我都成了你的借口了!卓燕虽知他所言非虚,却也并不稍加辞色。好吧,你听好,眼下情况有了些变化——凌厉暂时会退出徽州,而拓跋孤又不想放任天都会不管,所以他恐怕会重新把你推上前台,然你去与俞瑞争夺。若他提了这个条件,你记着,一定不要答应。
他会让我去做这件事?张弓长半信半疑。若真让我去,那倒好了,反正我本就不想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给凌厉。为何不答应?反正回过头来,我也可以过河拆桥,不买他的帐啊。
他若不是有办法让你买他的帐,也不会有胆放你前去——比如说,我现在在他手里,我问你,若有一日他以我要挟于你,你是买账还是不买账?
张弓长语塞。
榆木脑袋!卓燕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是——四哥,你也可以站在我这一边啊,几时天都会再壮大了,我们何须受他压制。
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卓燕心下叹气。我自己也有把柄在拓跋孤手里呢——却竟去说他。
我再问你。他扯开话题,仍是那副口气。如果有一天拓跋孤跟你说,弓长,我将妹妹许配给你,你买账还是不买账?
张弓长这一次语塞的厉害了。
什么表情。卓燕看着他道。你以为这种事情不可能?为了利益,拓跋孤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卖妹妹给明月山庄的事情,你是不知道还是忘了?上次没卖成,这一次若你成功了,回头他出这一招——你的弱点,你以为他不知道?
他又停顿了下。假若你成功了,又不肯买他的账——这种可能性,拓跋孤必也考虑过。若你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人选,他当然要用另一个人来取代你了——这个人想必他也已想好了。
他能用什么人?既受他左右,又能在天都会有一定威信——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你认为苏扶风如何?教主夫人的亲妹妹,黑竹会的金牌杀手,不比你更合适?
既如此,为何他不一开始就让苏扶风来出头?
那是因为——他也知道这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所以,让你去充当肉盾墙灰——你大概还不知晓慕容荇的身份吧,嗯?便是拓跋孤自己,现在都不敢贸贸然去动他呢!
慕容荇的身份?
张使——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努力抑住不耐的催促声。显然,两人说话的时间已远远超过一般人的耐性,那传话之人竟没走,又已站到门口。
……你先去了再说,回头来寻我。卓燕只得与张弓长先走了出来。
外面那人微微向卓燕躬了躬身,道了句,单先锋,失礼。便领着张弓长当先而走。反是卓燕愣了一下。
对于自己这个尚不算完全受承认的新身份,他原没料到会从一名小小传令教众口中先得到肯定。这一瞬间,他忽的好似产生了某种错觉。
——某种,“其实事情也不算太糟”的错觉。
他回到家中。家。这个他幼时曾居住过的地方,一切东西都尽可能地还原了。只是分明记得一直很热闹的家里,如今却冷清得——若没有拓跋孤派给他的那七个“顾家家卫”,就几乎没任何声息了。没有厨师伙夫,就连做饭,其实都是林芷动手。
无论如何,这宅邸看起来都太大、太空旷了。可是,除了自己,单疾泉,真的已没有任何人还可能回来这里了。
也许是这个地方不吉利吧——但是看来我更不吉利,以至于这个宅邸也不能将我如何。二十四年了——我终于还是又回来了。还能回想起当时怒而不顾一切前去行刺拓跋礼的往事。母亲的遗书,幼弟的哭声,笨重的单刀,地牢里绝望的黑暗——一切事情,恍若梦境,似远似近,似乎还很清楚,转瞬已极模糊。
若我决心以单家后人的身份接受这里,我是不是应该真正开始做一些单家后人该做的事?昔日的一切已经失去,但上天既然让我还能活着回来,意味着单家终究不该没落吧。
冷清清地躺了一会儿,忽然一名家卫进来报告说张弓长前来。他忙一个翻身起了来,见张弓长已匆匆跑了进来,正欲开口问他情形如何,却见他身后,方才那名传话的教众仍是跟着。
怎么,还要听着么?卓燕向那人冷笑道。
那人年纪轻轻,当下里显得有些尴尬,道,教主吩咐我……吩咐我引路的。
张弓长只道,我们到里面说,让他外面等着。说着随手带上了门。
你没答应他什么事吧?卓燕直问。
四